第十一章 南军归城,旧友相逢
翌日,清岳城内外皆是格外肃静如同深秋百花凋零的孤寂。只听不远处层山内轰隆烈烈,震得碎石滑落摔倒在古道两侧,更有甚者,城内的娃娃被这突如其来的轰响惊得哇哇大哭,那不绝犬吠更是令人生厌。
只见一列列军队从层山之间缓缓走出。为首的是数十头身躯如小丘的猛犸战象,浑身披挂着厚重的银甲,远远望去只让人眼神缭乱从而心中无神。两只长牙被磨的格外锋利,更是镶嵌了陨铁使其更加坚固。
在那猛犸战象背部,是数位身高七尺的汉子。他们头戴雪银曜辉盔,上撒一把红缨,如同雪夜一朵娇艳花瓣,透着一股死亡的美与将军的威严。身着梅花锁子甲,腰系玄武金兽束带,前后更是玄武兽面掩心,背后一袭白袍飘飘摇摇,甚是威风凛凛。那双银皮踏雪靴顶部一把锋利匕首悬挂,或许这是最后时刻卸甲自裁所用。
在那战象后面,鲜艳的旌旗在苍穹下迎风摆动,明亮的铠甲闪烁着夺目的光芒,参差的刀剑直插天空如同高长的竹林,贴地的马蹄发出沉重巨响,以不可阻挡之势奔涌而来,扬起尘沙滚滚,犹如深海巨涛,令人望而生畏。
“归!”
声音沧桑但透着不可亵渎的威严,最前方猛犸战象背后的将军——吴宣明。只见他身着一袭素袍,宽松但又紧凑,那凸出的腹部如同怀胎十月,身高不过六尺说不上高大但也不算太矮,不过说其身材,用壮实来形容最适合不过。身后背着一把长弓,时不时便拿箭来打几只野物赠予自己的手下,背后则是有了“无事将军”的称谓。
待吴宣明回到那所破旧府邸,吴青峰早在那里恭候着,俯身拱手说道:“老爷,少爷回来了。”
吴宣明左眼微微一跳,面容如初依旧平淡之中透着威严,实则内心深处早就狂涛汹涌。自他夫人去世后,吴用便嗜酒成性,不读圣贤书,不习百家武学,更是不恋这半亩家院,哪里有一分南境少主模样?哪怕亲生儿子被人耻笑为纨绔不良孙,吴宣明也没有半点在意,他深知吴用此子实为孝子,母亲逝世令他久久不能在伤悲之中脱困。那壶杏花酒便是他母亲所造所酿,其中深情又有几人可知?或许在那醉梦之中才能寻到那么一丝慰藉。
刚进那大堂,只感觉一身影是如此熟悉而又有几分陌生。吴宣明大步上前,声音颤抖着问道:“老猿?”
待柳白猿回过头,吴宣明倒退好几步,重重摔倒在一侧木椅上。他呆望着那枯槁的身躯,两眼愈加红肿,两腿更是忍不住颤抖,此刻他是如此的激动。
“老吴,是我。”
听罢,吴宣明站起身将其紧紧搂住。这一份兄弟情又有几人能体会?想当初他们在那修罗场闯荡,性命早就牵扯到了一起。当他听闻李氏被屠戮殆尽,吴宣明病倒足足调养了一年,每每想到当初浴血奋战场面,那双老眼则是止不住滴泪。
当吴宣明摸着那骨凸的后背时,他心中大骇继而是那久久未平的愤懑。他问道:“老伙计,你怎么伤的那么重?经脉虽修复但是依旧有股寒流不断冲击那破损的脉络,可知是何人?”
柳白猿虽被张景芝神医用鬼门十三针所救,但每至雨天阴潮天气便浑身如同被虫噬毒咬,更如针刺刀剐,这便是从阎王爷手里逃出来的代价。可就算如此,这比起那血海深仇又算得了什么?
苦笑一声,说道:“我一身修为尽散,如今不过武师七重之境,要报仇还是需要你们的帮忙。”
说罢,一声长叹,不甘与内疚。
吴宣明大喝道:“莫把我不当自家人,我三岁丧父,家母守节,独身抚养成人,出而从伍,幸遇雄忠。家母常诲之,尔虽无父,既食君禄,君即尔父。雄忠虽年幼几岁,但待我如亲兄弟,其身背有三刀为楼云漠战役替我所挡,其腿一伤为救我被倭人利剑所刺,虽称我为兄,但我愧而无言,我这残躯实属李氏,天地共鉴!”
吴宣明话音一落,拔出腰间佩剑,划过手掌,霎时间鲜血喷出撒向四周。
世人皆言南境主帅心如寒冰不近人之常情,其夫人逝世更是拖延半月才回到府内,以至于夫人在临死之际口喊其名,眼不能闭。可谁知这位年近半旬老汉每逢深夜便掩面痛哭,每至思念之情深处更是哭到昏厥不能自己,其深情何人可知?哪怕亲生孩子也不能理解,更是夺门久久未归,可他为了自己的孩子可是扛住了整整离州的朝堂,只不过这份父爱总是无言。
“老吴,你又何必如此?”
望着那飞溅的鲜血,柳白猿心中一阵绞痛。立天誓,若有违必会道心受损,轻则修为大退不得再进,重则天谴临身灰飞烟灭。
吴宣明扯下腰间一缕白巾,裹住那道伤痕,可鲜血依旧渗透着。他望着柳白猿轻声说道:“雄忠于我情深似海,岂可置身于外,独善一隅!今日你我相逢实为苍天怜之,他日必手刃仇敌以抚无辜亡灵!”
一双大手狠狠拍在吴宣明两肩,他的一番话足够了。
就在这时,久久站在房屋外的吴用推门而进。一袭白衣素缟为母逝所披,右手一壶杏花更是母亲手所酿,再见更觉这位少年英气勃发。
吴宣明大手一挥,笑道:“这是我那不成器的儿子。”
“见过了,真是英雄少年。”
柳白猿所言句句出自内心,初次见面只感觉不过为纨绔而已,入城后便感觉少年心性异禀,再见真可谓英雄少年。
“前辈,小家伙还没有消息。”
柳白猿点了点头,双手执于腰后望着小家伙消失的方向,心中豁然开朗,不知怎么心中没有半分担忧。
吴宣明看向柳白猿,略有不可置疑的问道:“是雄忠的孩子?”
柳白猿轻轻点头,正是那夜他拼尽性命才留住的北境李氏唯一的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