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夜会
本该下一步动作的人却撤退一步，转身离开，丢下一句：“洗漱完出来，予欢予喜。”
苏蔓野很快地把衣裳穿戴整齐，洗漱完，盘起头发，走出去。
屋内站着两个丫鬟，身着鹅黄衣裙，身高一致。
程烬玄见她出来，便唤一声，“予欢，茶点备好。”
左边头上扎着丫鬟髻子的姑娘得令，堪堪行礼，一看就是城里那些好规矩的嬷嬷精心教导过的。
“你看看她们俩合眼缘么？”程烬玄抿茶，转头问她。
“挺好看的，怎么，你不会是想……”
程烬玄飞快地打断她的话，“我想送与你做贴身丫鬟。”
苏蔓野半点也没领情，“你动什么歪心思？”
“本来世家里嫁娶女儿，都要有陪嫁丫鬟在一旁侍奉，你苏家出一个，我程家贴一个，新婚夜当作通房丫头。”
“通房丫头？”
“既然你嫁过来一个丫鬟也没带，这陪嫁丫鬟，我送与你两个，身契在这儿。”
程烬玄说完，果真从袖子里掏出两张身契，递过来。
苏蔓野懒懒地伸手接过身契，手腕一压就要撕破。
程烬玄仿佛早有预料般，慢慢悠悠、不急不缓地补充，“如果你把这两张卖身契撕了，她们身无分文又无依无靠出府，今后所有的苦难都由你今日所造就。”
默了许久，苏蔓野把卖身契递回，“我也不是什么高贵身份够得人伺候，不必给我。”
程烬玄转头问予喜，“你愿意么？”
站在原地的丫鬟低着头，直接跪了下去，整个身子伏在地上。
对着苏蔓野的方向，吐字清晰地开口：“主子。”
她这一跪，把苏蔓野吓得不轻，没坐稳从椅子上跌了下去。
几乎是扑到她跟前把这小姑娘的脑袋捧起来，“别跪我别跪我，我不值得你跪。”
予喜猛地抬起脸，眼眶通红，对着程烬玄的方向又要跪下去。
苏蔓野只好拿手掌抵着她的额头，“他也不值得你行这么大礼。”
“予喜，若是夫人不要你，你就随予欢出府，去另谋生计罢。”
程烬玄正色，苏蔓野抬头看他，瞧见她的眼神，他便歪着脑袋冲她笑。
“我听夫人的话。”
“夫人，若不在程府，奴婢与姐姐要饿死街头了。”
予喜的话刚结束，身侧突然响起瓷盘砸碎的声音。
刚进门的予欢跪在地上，颤抖着开口道，“夫人，奴婢与妹妹什么都能干，脏活、累活，只要您吩咐定当尽心竭力，求您不要赶奴婢们出府。”
苏蔓野猛地转头，她的夫君慵懒地坐在原处，用口型说，“收下吧。”
恨恨地瞥他一眼，苏蔓野把两个丫鬟从地上拉起来，“好，以后你们就跟着我。”
予欢予喜极有规矩地跪下，程烬玄摆摆手便叫她们起身，“领赏去吧。”
“我没什么规矩忌讳，也不需得你们时时事事贴身伺候。”苏蔓野交代着，“有空去做自己的事情就好。”
程烬玄在身后补充道：“在家中予欢多伺候着，若出门，予喜随侍，听到了么？”
“你既送给我，就是我的人，你少在那里指指点点。”苏蔓野插着腰把他怼回去。
程烬玄没想到她进入角色这么快，愣怔片刻，又恢复那副纨绔子弟的模样，悠悠地荡着腿，吹着茶碗里的浮沫，佯作可怜兮兮的样子。
“真是可怜，送夫人东西，还要担心挨骂。”
苏蔓野撇他一眼，“装什么可怜兮兮啊？我看你比行脚商的行李还能装。”
程烬玄笑起来，撑着下巴问，“夫人怎么才能不骂我？”
在程家住些时日，倒比在尚书第中悠闲。
公婆不稀罕理她，小厮丫鬟们听话，这日子甚是舒心。
用过晚膳，苏蔓野便拖着一把摇椅去后花园中继续看她的书。
七月流火，夜幕降临，燃起夜灯。
她躺在摇椅上惬意地看书，桌上摆着白瓷盛梅子汤，蝉鸣声声入耳，夜烛照得园中墨绿一片，平添凉意。
有一只小虫约莫是受夜灯蛊惑，慢慢悠悠地飞过来，停在她的史书上。
苏蔓野一动不动地看着它，突然它感受到什么动静，飞回树丛。
转头一看，程烬玄把予欢予喜遣走，拖着躺椅向她走过来。
木椅摊开，躺下，手枕在脑后，哼着不着调的曲儿，抬头看天。
看着月亮，他安静没一会儿就不安分，吸了吸鼻子。
“你用的什么胰子？味儿真大，我家似乎没这样香的胰子吧？”
“那是香月见，你爹种的。”
“骗人。”
苏蔓野把史书一闭，往前走几步，摘下一朵花儿，回身甩他脸上。
“给我好好闻闻，骗你我当场奔月。”
程烬玄举着花，闻了闻，脸上明明是了然的表情，却放在一旁，笑着看她道，“我闻了，不是这味儿，你奔月吧。”
苏蔓野翻开书页扭过脸去不看他，忽而听见他闷闷的笑声，“怎么这么容易生气啊？”
“别跟我说话。”
“你看的什么？街边的画本么？”
程烬玄把头挪过来，在一旁微微惊诧：“你居然识字？我单知道你阿姊识字。”
“多稀罕，只许你逛窑子，不许我识字？”
“和她像的人也不少，你知道为何是你嫁给我，我一点儿也没有生气吗？”
苏蔓野猛地脖颈一紧，心里有种不好的念头。
“不会吧程烬玄，你不会玩的这么花吧……”
“你想什么？”
“玩什么妹夫和大姨子之类的情趣小游戏……你好变态啊！”
程烬玄：“……”
空气诡异的寂静，苏蔓野依旧看书，却不知为何想起成亲那日。
他满怀希望地掀开盖头看见的却是另一张脸时心中该有多难过。
人们总说洞房花烛夜是人生一大得意事，与他而言却是这一辈子的爱都埋葬在盖头之下。
一生的遗憾、悲哀和求而不得的执念。
苏蔓野想着想着，脑袋越来越乱，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她捂着脸，努力吐出一口气，“你放心，我会很像我长姐的。”
她正感动于自己也有这么善解人意的时候，身边人突然开始脱衣裳。
苏蔓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