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当被问到过去
尽管苏蔓野还是很讨厌这公子哥,可她也不能昧着良心骂他是丑八怪。
程烬玄生得实在太好,面皮干净,眉眼却是浓墨重彩的魅惑。
那双眼睛配着他流痞的气质,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会让人误以为是山中修行的青狐成了精怪,化作人形。
她敛起裙摆坐在桌边,自顾自地拿着小糕点吃。
“给你备好了琴。”程烬玄指指一旁的青木琴。
看了一眼又扭回头,苏蔓野叹出一口气:“抱歉,我实在不会弹琴。”
“我记得你长姐是会的吧?”程烬玄歪着脑袋问。
“我父亲给她请最好的琴师,用最好的琴,我与她怎可相提并论。”
程烬玄见她不愿多谈这个事情,敲敲横栏,“那你会什么?”
“我用笔还算是得宜,今日这景不赖,我给你画一张?”
“也好。”
下人们很快地送来笔墨,苏蔓野拿起来摸一把,紫豪笔,是贡品。
她长这么大也没有拿过这样好的笔,爱不释手地在掌心摩挲一会儿。
“我来替你磨墨。”程烬玄从凉亭的横座上走下来,站在她身旁。
“画什么?山、水、亭,还是……”
“画我。”
她硬生生压制住自己想冷笑的表情,起笔打形。
甚至不需要看他的面部轮廓,寥寥几笔已经显影。
尹渊的模样,她从幼年画到少年,已熟得不能再熟。
她一瞬间有些恍惚,好像回到了那个燥热的午后,她伏在桌上,努力描摹尹渊的样子。
蔓蔓,你在做什么?尹渊在她身后笑着问。
我在画你,先生。她说。
给我看看。
尹渊本是在修补她那破旧的毛笔,走到她身后,静静地看着。
画得真好,他的声音含笑。
因为我心中早就有先生的模样,所以,不是形似,是神似。
她认真地解释。
尹渊站得笔直,歪着头,问她,蔓蔓,怎么想画起我来了?
因为这样,我就可以将先生记得更深一点。
小孩的脸庞满是稚气,语气却是认真。
现如今与我待在一起,还不足够吗?尹渊定定地看着她,语气温柔。
怎么足够?
她童声幼嫩,急着反驳。
怎么足够?一辈子待在一起,将来嫁给你做新娘子,等到我们七老八十,你还同我一道读书写字,画画赏茶,这才足够。
“哐当”一声,尹渊手中的画笔落地。
身后的虫鸣驮着一整个夏天的燥热在叫嚣。
“不看我,你如何画我?”
程烬玄的声音近在身旁,她瞬间回神。
今夕何年?
手中的笔早已落定,只差最后一点。
苏蔓野扭过头,程烬玄看着她,气质流痞,笑得邪性。
而她笔下的人——眉眼温柔,唇角含笑,周身满是书卷气。
“我画技不好,只能画得七分像。”她淡淡地解释,“你已在我心间,无需看你。”
许是没料到这句话,程烬玄愣住,贴近几分。
“我倒觉得,挺像的。”他的声音暧昧不清,看着她,从头到脚。
苏蔓野将手中的笔轻轻置在桌案上,不去理会身后的人,看着那张画像。
若说眉骨与下巴有几分相似,那眼睛则是彻彻底底的不同。
画上的人眼尾下垂,温柔尽显,而程烬玄则是上翘的狐狸眼。
既然他不问不究,她也不想回答。
还差一点,尹渊的眉骨处有一颗小痣。
她总觉得这颗痣,是天上的星星掉进他的眉间,掉进她绮丽斑斓的梦里。
苏蔓野不再执着于画,轻轻去抚摸身后人的眉峰。
一颗痣也没有,干干净净。
他的声音混沌不堪,“你拿笔的样子倒是少见,平白添了些……”
一句话未完,他俯下身,一只手拨开砚台,一只手将她抱起,放在桌面。
溅出的墨点如散落星尘,墨香四溢。
苏蔓野伸手看指尖沾上的墨点,眷恋地用手在画像点上最后一个细节。
眉骨处的那颗小痣。
“我倒不知,你已将我记在心间。”程烬玄的手臂穿过她的腰侧,有些玩味地盯着她瞧。
苏蔓野半点不慌张,轻轻地捧着他的脸,吐气如兰,“因为……你是我的第一个男人啊。”
他挑点半边眉头,笑着反问:“是吗?”
心脏“突”地跳了一下,很快地回归原位,她故意把话题撇开。
“怎么今日邀我在此处相见?”
“天儿太热了。”他懒散一笑,偏过头去抚平她的发梢,“不喜欢?”
苏蔓野摇摇头,捂着嘴冲他温柔地笑起来,“我今日还特地穿着浅丁香色的衣裙,好看吗?”
“嗯。”
“我长姐就喜欢穿素色的衣裳,我爹爹从小就告诉我们,人啊,一定要淡如水,与人,与事,都是这样。”
程烬玄的眼睛在她的领口处滚了几道,淡淡地“嗯”一声。
“你小时候,是什么样子?”他问。
“我啊,”苏蔓野微微向上望去,回想一番,“你知道的,我是庶出的女儿,生母又死得早,苏家没什么人在意我,我自小在菡萏园长大,不能到正院里去。”
“菡萏园?”
“嗯,我爹种荷花的池子,很偏,无人去那儿。”
“我听闻你八岁那年,苏尚书给你找了个教书先生。”
苏蔓野的手指紧了紧,放开,“倒也不是特地找他的,我性子野,我爹给我找了不下十个教书先生,都给我吓跑,也只有最后这个凶一点,制得住我。”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待你,如何?”
程烬玄的声音低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