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典妻
这把场上的牌下得堆成山，不晓得有几多银钱在其中流转。
庄家斜眼看见程烬玄那白花花的象牙牌晃眼，揶揄道：“程兄，这可不是个小数目，莫要给美色误眼。”
他不理会揶揄，轻笑：“我夫人是幸运星。”
“哟！”
“就是输光了能哄我夫人高兴，又有何不可？”
庄家一拍掌，笑道，“看来是把你迷得晕头转向。”
“再玩大一点也无妨。”他把一张牌丢到前面去，“全下前庄。”
众人惊愕。
“全、全下前？疯了不成？这赔率大得爷自赌起，就没见过！”
“你、你们给我算算，这一叠前进输光，赔几家啊？”
“三十家不止，恐怕是要一赔千！”
“哇，这这这……赔得起吗，啊？”
“这要是输了，嘶……”
“我我我，我再跟十个！”
有人倒吸一口冷气，有人摩拳擦掌等着赔，还有些人趁火打劫，趁机加码。
所有人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白玉盅。
慢慢、慢慢掀开一个角。
六个六，最大点。
气氛有一瞬间的死寂。
苏蔓野张大眼，不敢信地眨了眨。
程烬玄倚着桌案，淡淡地笑着：“最大点、一家庄、翻倍率，真是不巧，全场通吃，庄家倒赔。”
“庄家倒欠十个，这谁家牌？我看看啊，嗯……”
“小吴，你欠我三十个，老米，你欠我一百，还有……”
他细细数完，倚着苏蔓野得瑟：“我说什么？夫人是幸运星，你们偏不信。”
话罢，一旁侍奉的牌官将他赢去的牙牌堆到二人身侧，堆叠如山，全场净输。
先前加码的人“哇”地一声坐在地上就咿咿呀呀哭了起来，精神崩溃。
苏蔓野摸摸手边的牙牌，再次劝道：“赢都赢了，走嘛。”
“谁让你们走了！”
那个蹲在地上大哭的少爷抹一把眼泪鼻涕站起来，“还有得压，怎么走！”
他第一把赢了五十，兴致正酣，后续连输，象牙牌全输光，反欠五百个。
“哎，他家也不算富的，输了这么多，回去不得给他爹打死啊？”
“先想想怎么把这银钱还上吧！”
有人嘲讽，有人看好戏。
“你还能压什么？”程烬玄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那公子把手里的金环摘下来，“啪”地按在桌上。
“呲——老米这是疯了吗，这不是——”
“对，他订婚的信物，好似女方家的家传宝物？”
“看着像，应该就是。”
耳侧悉悉索索的声音不绝，苏蔓野皱着眉头先开口：“我们不想赌了。”
“赌，必须给我赌！”
那公子指着她道：“我把我女人给你，你也把她赌下来！”
苏蔓野愣住，她还未回神，那公子哥先挨了一拳。
她知道民间有“典妻”的勾当，只是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发生在自己身上。
堵嘴的堵嘴、劝和的劝和，程烬玄一拳不够解气，从桌案边走出来要打他。
那公子哥赌红眼，挨揍也不收敛，势必要拉她下水。
“荒唐。”庄家也看不过眼，拉了二人一把，“什么身份地位的人，在这儿打架？”
他一说，众人倒想起自己不是地痞流氓，是正儿八经有家世的。
可那公子哥还不肯退让，死死地扒着二人不让走。
苏蔓野把手边堆成山的玉牌推下去，“我们只赌钱。”
“那全下了，必须全下！”有人浑水摸鱼，在后头嚷嚷。
她也不在意，一把一推，全下。
“那怎么行，人家质妻，你们也必须拿个同样贵重的东西来！”
“对！拿着人来！”
苏蔓野何时见过这样乌泱泱的人为难，她抿着唇抬头看程烬玄，他也低头与他对视。
他那双狐狸眼中平日里多是调戏，可在这种时候却是坚定如磐石。
她忽而觉得，这人她有些看不透。
程烬玄将自己腰间的腰佩摘下来，举在指尖。
“我的平安玉。”他示意众人，“拿着它去我家，想要什么你都有。”
话罢，他把白玉推出去，“我压它。”
“喂！”苏蔓野伸手就把他的平安玉夺回来。
少儿的平安玉，是满周岁时长辈送与孩子，保佑他一生平安无虞。
它代表的是他的命。
这样重要的东西哪儿能拿出来随意做赌注。
收回玉，她也不示弱，喊道：“我说赌钱就赌钱，你们的规矩是规矩，我的就不是？”
程烬玄看着她的侧脸，严肃正经，气场强大。
她是没有被规训的少女，是破局的人。
“我父亲乃当朝尚书，所嫁之人位高权重，今天我站在这儿，你们要赌，我下，不赌，我走。”
说完，她作势要走。
眼看着苏蔓野搬着玉牌要走，众人急切挽留，使眼色给那输光了的公子。
“还有，”苏蔓野把他的金环推出去，指着他劈头盖脸地骂，“典妻当妻，无能至极，我不和你赌，下作。”
她的声儿一落，谁也不敢开腔。
那公子哥儿何时有被人如此轻视谩骂过，登时来了脾性，佯作上手，被众人推回去。
不说她的家世，就是这暴脾气也不是个善罢甘休的性子，惹恼她还了得？
“一块玉罢了。”
程烬玄眼看着她要得罪众人，出来打圆场，把自己的玉拿回来，压下去。
“我不在意。”他说着话，拍拍她的手安抚。
苏蔓野还要说话，被他堵回去，慢慢地摩梭手背。
“夫人，大还是小？”
苏蔓野瞪大眼睛去看程烬玄，见他还有兴致问大小，差点背过气去。
“我不管你了，你输就输好了！”
程烬玄点点头，“我夫人说大。”
世家公子皆知这样的玉对他来说代表着什么，悄默着不做声。
那公子拿着金环，也放在桌心正中。
人家把命压下去，众人自是不敢再有意见，看着庄家摇骰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正中央，见着骰子翻飞，哗哗作响。
重洗、落定。
开庄。
无人说话。
苏蔓野又气，又忍不住向桌心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