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这里是天堂

锈迹斑斑，没有车窗玻璃的敞篷越野车疾驰在狭长弯曲的公路上，掀起大片大片的尘土。

被称呼为靶子叔的壮汉摇头晃脑的开着车，嘴里叼着一根劣质香烟，刺鼻的烟草味混合着身上的汗臭味让副驾驶上的鲸落觉得有些刺鼻。

他抽着烟，眯着眼笑道：“奶奶的，还是在壁垒好啊，安全，舒服，不像在外面，拉个屎都得留心眼，是不是鲸落。”

正好奇观赏车外环境的少年点了下头，发出一声软绵绵的嗯。

嘴里叼烟的壮汉看了他一眼，再次咧嘴笑了笑。

这孩子跟他见过的其他流民一点也不一样，白白净净不说，还懂礼貌，还听话，要不是自己是在荒野发现的他，说他天生就是壁垒人自己都信。

操他奶奶的，这年头流民都活的像个壁垒人了，真他娘的见了鬼。

这会儿的时间是下午两点，头顶上的人造太阳虽然耀眼但却没有温度，仿佛一个大灯泡一样照亮着整座城市。

越野车迎着阳光开上了一处仿佛无限弯曲延长的高架桥，而车上的鲸落也看到远方出现了一簇鹤立鸡群的建筑。

那是一栋栋镶满黑色玻璃的摩天大楼，在阳光下反射着诡异的黑色光晕，静悄悄的聚在一起仿佛支撑着天空。这样高大明显的大楼，和高架桥两旁破旧矮小的建筑群展现出了鲜明的对比。

就好像一片平坦的沙滩中忽然见到一朵高高的黑色植物一样，诡异而又引人注目。

察觉到少年的目光，靶子笑着介绍道：“那儿是壁垒董事会待的地儿，真正的天堂，你别看现在黑不拉几跟个大鸟似的，到了晚上全息投影一开，那风景，啧啧啧，美的很呐！”

他看着那些高楼，一边开车一边露出艳羡的神色：

“真羡慕那帮狗日的，不用按照计划活着。”

鲸落好奇：“靶子叔，在壁垒，大家都要按照计划活着吗？”

“对啊。”壮汉一边说，一边驾驶着越野车拐弯，长满胡茬的嘴巴露出一丝微笑：“有计划，有规则，人们才能活的长久嘛，虽然有些时候感觉有些喘不过气，但我们的祖辈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嘛，早就习惯了，以后鲸落也会成为计划的一部分的。”

少年闻言没再说话，看着越野车后视镜里的黑色大楼渐渐远去，清澈的眸子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久，车子带着发动机的轰鸣声下了高架，来到了靶子叔口中所谓的七号区域。

与方才的大楼相比，这里的房屋街景就显得有些拥挤破败了，一路上几乎见不到什么好的建筑，大部分都是五六层高的破楼，各式各样的商铺，随处可见的霓虹广告牌，以及头顶上密密麻麻缠绕在一起的黑色电线。

好奇打量着这一切的少年趴在车门上，眨巴着眼睛张望这儿的人。

大街上行人很少，偶尔有一两个经过也是急匆匆的，他们身上大部分都装了充满科技感的机械义肢，随着身体的行动不断发出“嘎吱嘎吱”的金属声。

见少年好奇，打开话匣子的靶子笑道：“白天壁垒里面是看不到什么人的，要么是在各自的岗位上工作，要么就是在学校上学，年纪大的则是在养老院，总之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该去的地方。”

说到这里，他忽然收起笑容，看了眼远处一位右胳膊是机械义肢的飞机头年轻人路过，对好奇的鲸落严肃叮嘱道:

“鲸落你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要因为没有积分点而去卖掉自己的器官或者四肢，然后去换便宜的机械义肢装上。

你看看街上这些装着机械义肢的人，看起来很不错，很酷炫，似乎也跟天生的器官四肢没什么区别，但实际上一点不实用，那玩意儿只会把自己整得越来越不像人。”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被香烟熏黄的牙齿笑道：“你靶子叔这条命，是你小子救回来的，所以以后没积分点了就跟叔说，叔都会给你解决，知道吗？”

少年乖巧的点了点头，壮汉看到他这幅样子也没来由的感到有些舒心，抬起一只手再次揉了揉他的脑瓜子。

这孩子是真讨人喜欢，乖巧，懂事，大部分时候都是安安静静的样子。自己真是做梦也想不到荒野居然能培养出这样的孩子来，妈了个巴子真是活久见，绝逼了简直。

越野车又开了十几分钟，七绕八拐的来到一条比较繁华的十字路口，接着拐进一条胡同，来到一座墙体斑驳老旧，仿佛随时要倒塌似的居民楼小区。

将车子停在路边，顿时引的周围许多行人注目张望。

能在壁垒里开车的，一般都不会是什么小人物，这一点从刚才走高架桥就能看出来，整座高架桥除了他们几乎都没有别的车，空空荡荡的非常荒凉。

鲸落和壮汉一同下了车，周围的行人们看到靶子后脸色变了变，匆匆离去。

在壁垒，三等的劳动者没有任何人可以享受特权，即便是纠察也一样，大家都在一个看似绝对公平的环境下生活。

除了两种人以外，一种是经营赌场，地下擂台，歌舞厅电玩厅以及娱乐公司的人，他们由红派的二等管理者管理，会拥有一小部分“特权”。

另一种就是蓝派管理者所管理的搜查人员，而靶子穿的背心，恰好就是搜查人员的制式作战背心。

高高壮壮的靶子下车后看了看面前老旧的居民楼，粗狂的脸上露出一丝怀念：

“鲸落啊，这栋住宅楼是叔小时候住的，不光是叔，叔的爸妈，爷爷，奶奶，都是在这里生活的，后来叔进了搜查队工作，因为运气好立了一次功，就搬到条件好一些的4号区域了。”

说完，他又抬手指向楼对面的破败街道:

“居民楼外面就有吃饭的地方，你现在还小，吃穿住行都会由壁垒董事会买单，想吃什么出去吃就行，不收积分点的。”

说完，他就领着鲸落进了住宅楼，走进阴暗狭窄的楼道。

“这里的居民楼每天晚上十点以后就会断水断电，第二天早上六点恢复，哦对了鲸落，如果你在这里遇到什么麻烦，就直接报叔的名字就行，绝对好使，虽然霓虹街的治安挺差劲，但叔在这里那是绝对有一号。”

鲸落跟着不断自说自话的靶子叔上了三楼，然后看着他用钥匙打开门。

门开而入，是面积五十平米左右的空间，一室一厅一卫一个阳台，没有厨房，在壁垒几乎没有人会自己做饭，人们都是去外面的饭店填饱肚子。

就像靶子说的，壁垒的人在没参加工作之前，只要不浪费，可以随便吃饭店里的饭，一切都是神秘的董事会买单，工作以后则是需要支付相应的积分点。

此刻，少年打量着这间老房子，这里几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家具，只有简陋的沙发，桌子，衣柜，在不大的屋子里孤零零的放着。

虽然有些寒酸，但相比荒野上那随时会被感染者和游荡神灵撕碎的帐篷木屋，这里起码可以让人睡上一个好觉。

摇晃着胳膊的靶子站在客厅里，拍着少年的肩膀自豪笑道：“怎么样鲸落？跟荒野一比，这里是不是天堂？只要你按照董事会的安排走，不做出格的事，你就可以永远这么幸福的生活下去。

一直到死，都不愁吃不愁穿，而且到你成年的时候，董事会还会给你安排相亲，相亲对象也都是身体完全没有受到污染的健康女孩儿。

哪怕你相亲失败了，或者不想相亲也不用害怕，自由恋爱壁垒也是允许的，如果你到三十岁还没有妻子，董事会还会直接给你配发妻子。

而如果你的妻子因为意外或者疾病去世也不用担心，在你六十岁之前，死一个，就给你配发一个。”

参观完房间，壮汉拍着少年瘦弱的肩膀热情笑道：“鲸落，这里简直就是天堂，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