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战而降
大顺永昌二年六月初三,自临洮总兵郑嘉栋纳降之后,临洮府尽归凤翔军所有,各地守军乡勇纷纷改换旗帜,迎接王师入城。
张鼎见形势一片大好,就此在狄道修整了一些时日。
在此期间,北路的牛成虎等部与吴师麟的六千援军统统赶到,在狄道集结。
包括各地降军与新招募整编的人马,凤翔军统共加起来足有六万多军队,虽然人多了质量就有些良莠不济,但此时进攻西北正是筛选、练兵的良机。
所以张鼎欲将大军兵分三路进攻西北各路军阀。
其一是以张鼎亲自率领,左光先部与吴师麟部共三万五千人走结河关一带,顺着结河河谷而上直至湟河流域,进攻碾伯所,一举消灭碾伯总兵辛永年的残军。
其二是以宁夏总兵牛成虎为首,率领本部与左勋、臧元凯两部共两万两千人马,从狄道出发先跟着主力走一段路程,在达川镇分开,绕道苦水湾,然后顺着庄浪河一路北上,庄浪卫的所有人口与主要城池都沿河而建,所以牛成虎不用费尽心思的走山路,就可以很轻松的消灭庄浪残兵,夺下庄浪卫。
至于第三路则是以指挥使郑嘉栋为首,指挥使王虓为副,共带领一万一千人进攻洮州卫与岷州卫的割据势力。
当然了还有一路偏军,是由熊克己率领,他带领五百轻骑护送尚董毡等人回到部落,顺便还带着太史令商季威,作为说客先绕道归德所一带,进入西宁卫劝说辛思忠撤离时在西宁卫留下的威武将军齐牛衽。
此人忠心耿耿,有勇有谋,在大顺撤离西北之后仍旧死守西宁,在周围强敌环伺的情况下硬生生坚持了下来,还凭借着西宁这穷破之地练就出了一支六千人的精兵,之前张鼎就一直与他联系对其颇为赞赏,如今大军已攻到了西宁卫附近的碾伯所,就看他归不归顺凤翔军了。
若是齐牛衽能归顺,张鼎如虎添翼,更能快速的解决西北之事。趁着多铎与阿济格身陷湖广、江淮泥潭,速速将大后方安定,不然等哪一天他再与建奴激战时,后方又偷袭一下子他可受不了。
想到这里,张鼎眯着眼睛看向城头上还在狡辩的碾伯总兵辛永年,心中的杀气逐渐腾起。
自他带领大军于六月初一抵达碾伯城下之时,辛永年就磨磨蹭蹭不肯投降,一直在讲条件。
就算张鼎将郑嘉栋的密信带给他,他都不为所动。
“哼,这老东西不会真妄想着还有人能来救他吗?咱们只是为了保存有生力量,这才一直没有过多的杀戮,辛永年这老货还以为我不敢动他?
来人呐,给我下达军令,现在即刻攻城,待城一破,辛永年包括其全家全族尽皆斩杀,其麾下的中高级将校也都不能饶恕,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人头落地!”
张鼎怒而下达行牌,侍卫待太史台文书写完之后,抱着牌子在碾伯城下各营将士面前晃了一圈,几个嗓门大的亲卫还大声将其中内容通报了一遍。
随后就准备返回大帐,等张鼎正式下达军令攻城。
城下的凤翔军将士得知了行牌的内容之后无不欢欣雀跃,准备大干一场。
而城墙之上的辛永年却在此时脸色煞白,冷汗直流,他自以为聪明绝顶,想要凭借着本人在周围各府、州、卫、所的声望,要求比郑嘉栋更好的待遇,却没想到张鼎这般没有耐心,才三天就下达了绝杀令。
他也很清楚如今没有援军可来,周边各势力死的死逃的逃,要他孤城而守没有一丝可能性。
“禀报总兵!贼兵拉出来了十几门大炮对着咱们南门正在装填火药。”
“什么?我去看看。”辛永年还未从慌乱中缓过劲儿来,一听见传令兵的禀报又吓得大惊失措,他偷偷趴在城墙边向下偷看,发现十多门红衣大炮正齐齐的对着自己所在的南城。
见到这般绝望的场景,辛永年身边的参将、千总、把总都用奇怪的眼神偷看着他,他们一个月就拿十几两银子,不值得自己的家人被连累,所以就准备着若是辛永年不降,他们就擒住辛永年献出城池。
‘这群白眼狼,真是忘恩负义,老子平日里待你们不薄,你们就这样对我?’
辛永年人老成精,他看着众人的动作立马就察觉到了身边将校的想法。
“来人,打开城门,跟我一起迎接提督迎接王师进城!”
辛永年心中暗自决定,先发制人,趁着众将没有撕开脸皮动手之际,自己主动打开城门将凤翔军放了进来。
“让开!让开!闲杂人等通通让开。”
城门一开只见一银甲小将就带骑兵冲了进来,迅速的控制了其余三门。
这俊朗的小将就是左光先的二儿子左正茂,此前首阳关一战他出尽风头,被张鼎特意加封为威武将军。
如今更是作为大军的先锋,第一个杀进城内。
“恭迎张提督,末将-末将期待您已久了!”
辛永年迅速将战甲卸下,武器丢到一边,待左正茂离去之后,跪地迎接张鼎的大驾。
可是张鼎进城之后根本不理会跪在一边的辛永年,而是在几个降兵的带领下一路骑到了总兵府,坐到了大堂之中,两侧椅子也纷纷坐满了凤翔军的将军,左侧为首者乃是左光先,右侧则是吴师麟,他们都静待着某人的到来。
过了一会儿,辛永年这才姗姗来迟,他喘着粗气,迎着众人的目光跪在了大堂之下。
“额,内个,内个,提督。在下本想将城内打扫一番再将您迎接进来,可惜---”
他跪了一会儿见诸将都严肃地看着自己,吓得冷汗直流,立马出声解释。
“哼,辛永年!你可知罪!妄图阻拦大军,是想彻底烙上汉奸的标识吗?建奴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这般死心塌地为他们卖命!”
张鼎第一句话就让辛永年差点窒息了过去,这罪名可是要人命的。
“提督,提督啊!小的不敢!我此前从未想过投靠建奴,只是随大流响应左勷与高伟泽他们两人的号召这才起兵,请您不要误会啊!”
辛永年吓得屁股撅的高高的磕头认错。
“让提督别误会?那我想问你,既然你是被逼的,却为何还还敢在此阻挡大军?难道是想帮着逆贼左勷与高伟泽拖延时间吗?”
左光先得到了张鼎的示意也立马出声指责道。
“诶呀--左总兵怎要害我?我俩此前同朝为官,还一齐打过鞑靼人,请你念在以前的交情上为我说两句好话吧!”
辛永年在这等场面的惊吓之下早已将自己以前的睿智冷静抛之脑后,他一边擦汗一边求饶,看着很是可怜。
“爹爹!请将军饶恕我爹,请你饶恕我爹!奴家愿为您做牛做马,一辈子侍奉您。”
经过张鼎的点头示意,崔语棠将辛永年的小儿子与大女儿都带进了大堂,他的一双儿女见自家爹爹凄惨的模样一个冲过去抱住了辛永年,一个跪在地上朝张鼎求情。
张鼎端坐在上看着眼前这个鲜艳妩媚,袅娜纤巧的女子正梨花带雨的哭泣,他依旧冷着一张脸没有表情,将辛思忠的儿女带来的原因就是为了彻底击溃他的心理防线,不然今后可不好用他,毕竟在周围这几个府卫中,辛永年还是有一些人望,值得张鼎浪费心神处理他。
“哼,做牛做马?陈尚新,你告诉他背顺降清是什么罪?”张鼎冷笑一声扭头询问一旁的陈尚新。
此人本为陕西三原县生员,建奴入关中时差点被俘虏,幸得张鼎相救,由于他为人机敏、政令娴熟、善于察言观色,所以张鼎就让他在太史台辅佐自己施政,后来其更是凭借着自身的才华,升至太史台的二把手。
如今商季威不在,陈尚新就冒出了头,他一听张鼎的话就明白了其用意,装模作样的冷冷一笑道:“不用你现在做牛做马,罪是大罪,待你爹被斩首之后,你还不是得被判入教坊司,到时,哼哼。”
陈尚新阴森的声调吓得女子靠在辛永年身边。
“求您了,杀我就行,求您不要折磨我的儿女!”
辛永年果然破防了,他鼻涕眼泪齐出,使劲磕头求饶。
“提督,末将以为辛总兵罪不至死啊,他也不是真心实意投靠建奴而是有一定的苦衷。”吴师麟见时候差不多了,遂开口缓解了一下气氛。
“唉,师麟说的有道理,辛总兵也是被人强迫尔,其实本督刚才想了半天还是觉得尔被逼无奈这才酿下大错,如今你既然知错能改,又没有真的动刀兵抵抗王师,那么我就饶你一命。”
见有人给台阶下,张鼎话锋一转出言饶恕辛永年,这一举动使他与自己的儿女都喜的愣在了原地。
“多谢提督大恩!多谢提督大恩!铭儿!昆儿!还不快快谢恩。”
“奴家感谢提督!”“小子多谢提督饶恕。”
张鼎见目的达到扭头与陈尚新相视一笑。
“辛永年你也别高兴的太早,你虽不是死罪,却活罪难逃,我给你留一份脸面不将你降职下罪,只是让你待在我的身边为我出谋划策。至于碾伯所的兵就先由我亲卫营的都尉罗凌代为掌管,你,有没有异议?”
“呼~小的多谢提督,我怎会有意义呢?高兴还来不及呢!”
辛永年听见前半句的话先是停止了高兴,后半句话说过之后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辛永年此时完全没有讨价还价的心理了,能留下来一条命已经足以让他对张鼎感恩戴德。
“好了,辛总兵你起来吧,别跪着了。”
“末将多谢提督!
对了,铭儿,今晚提督住在碾伯城,我看他没有人伺候,不如就让我的女儿伺候你吧。”
辛永年见张鼎放他一马,心生感激的同时还有些不放心,就想让自家闺女辛婉铭伺候张鼎,这样以来不仅能加一层保险,还能在自己小命不保之时,保自己女儿一命,毕竟再怎么狠的男人对于一个没有威胁的美人儿,还是有些宽容度的。
“额-”张鼎本想拒绝,却被陈尚新暗暗的抓住袖子扯了一扯。
“节度使,微臣以为将此女放在身边百利而无一害,这辛永年在西北为将十几年,对西北甚至青海都颇为了解、多有人望,今后定有大用。将他的闺女留在身边不仅能让其对您忠心耿耿,也能让你自己放心!况且如今整顿他麾下部将,还是得有一层关系在的。”
张鼎听见陈尚新的话,又看了看跪在地上婀娜多姿、楚楚动人的辛婉铭,犹豫了片刻这才点头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