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反击
大军经过镇羌堡,停留在了庄浪河河岸边扎营,前方峡谷窄道之后就是安远堡。
“提督,依臣之见,此等地形大军前行万万不可拥挤于一地,若是我凤翔军大军被堵在此地,长时间僵持之下后勤必然出问题。要知道此次西征,要不是提督您此前在巩昌群山中设置的十几个粮仓,咱们打到庄浪卫就不能再进一步了。所以攻凉州必须速战速决,我军没有另一条路可走。
至于西宁卫那条顺着庄浪河源头,沿着浩门河一路北上直抵张掖也不可行,因为这条路足足有一千多里,咱们根本就绕不过去,如今只能从古浪所攻入凉州!”陈尚新颇为忧虑地说道,他每日处理大军的吃喝拉撒,深知辎重问题越来越有压力,这才提前打好预防措施,不然张鼎上头,大军可能就交代在此地了。
毕竟古浪所扼守于关陇道往河西走廊的路程,此地的官道只有一条,就位于群山之中的这条河谷路,没有别的路可行,与庄浪卫一样都是易守难攻之地,若是此战不利,定然会因粮草不济而功亏一篑。
张鼎也清楚大军的辎重问题,他很清楚庄浪、碾伯、西宁、临洮等地都是新得,距离七月半割麦子还有一段时日,故而这几地的粮草也为数不多,还得从巩昌府运粮运到此地,足足八百多里地,还尽是些山路,一遇到雷雨天就泥泞不已,甚是难走。
“尚新,我晓得,咱们先看看能不能攻下古浪大门安远堡再说。”张鼎认可陈尚新的话,但此话还是为之甚早,若是连眼前这古浪所南大门安远堡都攻不下来,何谈进攻古浪城呢?
要知道陈觅此前探查过,这安远堡是一块四面环山谷地之中的堡垒,只有南部一条官道从山中峡谷狭道穿过。
六万大军在此地根本摆不了什么阵型,尤其是安远堡守将这阵势,在狭道之中设置了层层关卡、大寨,连山谷都不让人进,。
见此情形,张鼎只能将大军沿着庄浪河布阵,再选派猛将携精兵进攻隘口。
“此战,我不管伤亡多少,必须速速攻下安远堡,不然咱们的粮草就撑不住了。”
在战前会议上,张鼎毫不遮掩的将凤翔军困境说出,引得诸将交头接耳,嘈杂不已。
“提督,末将愿先登而攻,若是一天之内攻不下安远堡,臣就提头来见。”
左正茂少年意气风发,他第一个站了出来,单膝跪地十分坚毅的请命。。
左光先见自家幼虎这般勇猛为他争面子,遂很是满意的捋着胡须点头微笑。
“末将不才,愿立下军令状,若是半天之内攻不下安远堡,也提头来见。”
吴师麟麾下猛将张弘义摩拳擦掌也按奈不住了,他虎步从自家都指挥使身后走出,粗壮的体魄为自己的说法提供了充足的说服力。
“提督,我麾下鞑靼勇士也已归化中原有一段时日,他们也想为提督出一份力,三个时辰!末将三个时辰必能攻下安远堡。”
在牛成虎与左勋的推搡下,臧元凯咬紧牙关同时请战。
在一旁忍不住要出手的齐牛衽见此情形不愿跟小辈抢功就忍了下来。
“这又不是在戏耍玩闹,还一个赛一个的胆大,尔等要知道: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军中就是要有胆量的勇士,既然尔等这般无所畏惧,我也不愿厚此薄彼,那么就以你们抓阄决定进攻顺序,本督给你们一人一天的时间进攻狭道,谁能先登杀入谷地杀至安远堡前,我就赐他黄金百两,官升一级!”
张鼎自然希望麾下将士都这般积极勇猛,故而定下了规矩。
他们三人闻言都没有意见,纷纷走到帅案前抽取纸条。
“我是第二。”左正茂一拿起纸条就迫不及待的将其展开,他看着纸条上的数字,失望的摇了摇头,而左光先却很是满意,不前不后正有发挥的余力。
其余两人,臧元凯抽到了第一,张弘义则是第三,他们纷纷下去准备进攻山口。
“我只给你们三天的时间,三天一到就另想办法。”
张鼎拿着单筒望眼镜边看窄道的地形与关卡大寨边对旁边的三人说道。
“元凯,你是第一个上的,有什么思路本督可以给你参考参考。”
放下望远镜张鼎扭头看向身后平静淡定的青年,此人与他是同一个村出来的,可谓是根正苗红,嫡系中的嫡系,自然要多多照料。
“启禀提督,末将觉得这安远堡守军仓促之下在峡谷窄道修建的关寨虽说数量不少足足有十几道,但却尽是木头修建的,若施以火攻,再命我麾下精通弓术的鞑靼健儿射箭骚扰,这样一来不用耗费多少将士的性命就能一路攻过去。
况且我刚才也看了,这条狭道根本没有水源,他们想灭火可没有那么容易。”臧元凯冷静地说道,他早就决定好了此战法。
“好,既然你有此信心,那就放心的上吧,只是我要提醒你,如此打法必然会耗费时间,你要抓紧时机啊。”张鼎欣慰的看着臧元凯,并拍了拍他的肩膀。
【咚咚咚咚咚】【呜---呜---】
过了一会儿,随着战鼓声与军号声的响起,臧元凯将麾下仅有的一千步兵列在谷道前,这些步兵都是由汉儿组成的,除了降兵之外,还有他新招募的人手。毕竟鞑靼人擅长骑射对于攻城不怎么拿手,他只能将自己的底牌先放出来。
将这支步兵分为十部,轮番猛攻堵在路上的木寨。
其后则是工整的鞑靼弓手,他们趁着步兵轮换的空缺时机,伺机射出弓箭或者火箭骚扰消磨其精力。
“禀报参将!贼军攻势迅猛,第一寨已抵挡不住,将士们都被燃烧木柴产生的浓烟熏的不行。”
高伟泽为了防止凤翔军进攻古浪,除了留一半人招呼土尔扈特部之外,剩下的六千人全都安置在了安远堡,由他麾下参将邹子骞率部镇守。
“慌什么?第一道大寨靠近最外面,其地势最为平缓根本不好守,丢了就丢了。一个寨子他们攻了将近一个时辰,反正咱们后面还有十几个寨子,我倒看看张贼能耗到什么时候?他白天攻,我们晚上再造,反正木寨好搭建,咱们得凭借防守地利消磨张贼的人手、士气与粮草,如此一来待援军一到,大事定矣!”
邹子骞扶着刀柄不喜不怒的对下属吩咐。
“对了,第一道大寨既然守不住那就一把大火全都烧掉,将其中的将士都撤到第二道宅子中。”
他立马做出了应对,命人泼了些猛火油,迅速将第一道大寨燃起。
正在木樯上奋战的凤翔军将士突然感到一股股热浪传来,正在坚守的安远堡守军也发现了这种情况,他们不是傻子,邹子骞抛弃他们,他们也不必为其卖命,五十多个人纷纷跪地投降跟着臧元凯撤到了后边躲避火势。
“糟糕了,这火就算用水浇灌,也一时半会灭不了,这样一座一座木寨,一天的时间根本攻不过去。”
见敌方主将这般干脆,臧元凯皱起了眉头。
“都尉,我看不如这样,现在刮的是南风,不如先打一些水将明火剿灭,再砍些树枝树叶扔在其上盖住,介时浓烟一起被南风裹挟着灌到峡谷之中,后面的寨子不是喜欢烧吗?他们烧一次咱们就恶心他们一下,三次下来敌军必将涕泗横流,战斗力大减!”
倒是臧元凯的副手想出了一个好办法出声建议。
“只能这样了。”
虽然如此行事仍旧浪费时间,但总比没有的强。
就这样,经过一天的猛攻,臧元凯稳扎稳打突破了五层大寨,逐渐靠近了狭道中最窄的一段路,可惜时间终归有限,他被堵在了第六道大寨前一直到了天黑,这才不甘心的返回大帐。
“禀报提督,此战我军伤亡四百人,攻下大寨五座,没能一举突破狭道,望提督惩戒。”
臧元凯脸色涨红,想起今天的大言不惭他有些愧疚。
“休得妄自菲薄,元凯以区区一千步卒攻下五座贼寨已是大功一件何罪之有?况且你熏烤了他们一整天,明日其战斗力定然大降,若是能攻入安远堡,我记你大功!”
张鼎笑着将臧元凯扶起,为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土,下命让众人回去休息。
隔日一早,凤翔军将士又集结在了寨前。
昨夜起了些风波,幸亏张鼎机敏,派人埋伏在谷内,发现敌军竟偷偷搭寨,趁势击溃了他们两拨人马。
“今天就是正茂你的机会,争取多攻几座大寨。”
张鼎期盼的看着这个与自己差不多大的银袍小将点了点头示意他开始。
左正茂自然不是臧元凯,他底蕴丰富,有整个固原军为他撑腰。
但他还是要点脸的,在经过了张鼎同意后,只带着本部两千士卒前去进攻。
左正茂吸取了臧元凯的打法,他攻势迅猛带着更加精锐的将士,将峡谷最窄的一处大寨都攻了过去。
立功心切的左正茂见敌方不烧寨子了,遂直接命人搜集湿木材,将其扔到点燃的木头之上,没一会儿,木寨之上就传来了守军的咳嗽声。
“唉,要不是今日南风小了,咱们的烟攻估计更有成效。”左正茂双手插着腰,准备一鼓作气杀到谷内。
可是就在此时却惊变突起,一阵猛烈的北风突然将浓烟吹到了左正茂这边,没一会儿风势越来越大,甚至激起飞沙走石,将攻寨的将士眯得睁不开眼。
“将士们!机会来了!上天保佑我凉州军,大伙儿跟我一起出寨消灭敌人!”
邹子骞在后方见如此好的时机,立马点齐麾下八百精锐从谷内杀出,顺着狭道来到了左正茂部眼前。
他们势不可挡直奔左正茂本部,绕过眼前数堆正冒着浓烟的柴火垛,将左正茂前部打了个措手不及。
“咳咳咳-咳咳,挡住,给我挡住。”
发现自己还没进攻,敌方就反打出来了,受到侮辱的左正茂怒不可遏,他甩开膀子将手中一双铜锏砸向冲来的凉州守军。
从来只在父辈庇护下打惯了顺风仗的左正茂一时间被打昏了头,此时此刻正应该暂且后退稳定局势,可是他却一马当先带着身边数十精锐试图反冲锋,阻挡邹子骞的进攻。
“将军,请你先速速后退,属下愿为大军断后。”
见左正茂失去了理智,其副手死死的拽住他的胳膊急切地说道。
“滚开!再破掉前面的寨子就一路顺通,这可是大功一件,你休得阻我!”
左正茂扭头狠狠的将其瞪了一眼,一脚把副手踹倒在地,带着亲卫又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