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千里送行

“自浑天阁成立，我们便恪守卜算之道，潜心守护先辈天文地理知识并不断修正历法，你知道我们是靠什么修正历法的吗，就是靠天上的星星。不断运动的星星会告诉我们即将发生的事，千万年不变的沧海与桑田会提示我们应该怎么做，而个人是执行者、是亲历者，既是主体，也是客体。至于你，我从来没有预测过个人的未来，也不愿预测个人的未来，毕竟若是泄露天机，会遭天打雷劈。可你不同，你不是人，我预测的也不是人，你只是刚好与我的预测结果对上罢了。”

他说这话时是盘腿坐着，手掌撑着席子，另一只手搭在膝盖处，侧面看去，倒有一副闲云野鹤之感。

虽然观晴能理解前面的话，但是听到他说她不是人那一刻她内心还是忍不住笑了，不过只是内心笑，脸上没有动。

“真的会天打雷劈吗？”

“虽然不会，但若是说出天机，会发生不好的事。”

观晴点点头，若是冒然说出来，别人不信把你当成是疯子也就算了，可若是真的有人信了，难保不会做什么事情。俗话说的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既然如此，我也不久留了，那我们后会有期吧，不过按照现在的局势，以后未必还能见面，所以若是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那就现在说吧，不然以后未必有机会了。”观晴说话时语气轻松平常，仿佛不是在说一件憾事，而是在说今天吃什么。可银汉心里却一咯噔，心脏抽了一下，心里顿时难过起来，心情也低落下来。

他绞尽脑汁，想了一会儿要说什么，观晴就默默等着，可他想了很久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纠结了半天要不要说什么挽留的话，但最终还是没说出来。

观晴一起身，他也着急的起身，观晴立马察觉到他很着急，他一着急，左手拉上观晴的右手，他抓着她的手腕不想松开。

观晴心里有了不好的猜想，只是还没有确认，但是临走时知道他的内心想法，心里还是有点难办。这不是在给她上强度吗。

恐怕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握了好久的手腕，自己都不好意思了，所以最终还是松开手。这下他好像轻松了许多，开口道：“你这话说的，我才300多岁，怎么以后就见不到了呢，况且我才是精通卜算一道之人，怎么感觉你比我还精通此道呢？”

观晴并不懂卜算，只是她有这样的感觉，从客观条件出发，星盘凑齐后大家各自走各自的飞升路，谁还管的了谁。能再见的便是星盘开启前，可浑天阁主很忙，恐怕他们也没有什么机会再见。

“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筵席，谁又能守谁一辈子呢。还是各自顾好各自再说，况且这乱世之中，比我们更苦之人不知凡几，不也苦苦煎熬吗，可见谁又离不了谁呢。浮萍尚有相逢日，你我岂无见面时，该见面自会相见。”

观晴低头安慰他，他缓缓点头：“是啊，谁又离不了谁呢，谁不是各自顾好各自呢。”

观晴见他好些，便没再说什么，可她心中想：再见面时，你不是你，我不是我，见与不见有什么区别。不论今后再见与否，今日他们便是永别。

阁主亲自带着弟子为她送行，声势之浩大，乃是自阁主上位来第一次。观晴头戴帏帽，风扬起丝绸，露出白面红唇来。

浑天阁的弟子举着华盖，驾着车分立在四方。

到了缆车前面，车停下来，观晴从车里下来，银汉也下车。

“就送到这吧，你还有的忙，不要让我耽误太长时间。况且你为了我摆这么大阵仗，你的弟子会在背后骂我的。”

“嗯。”银汉一直闷闷不乐，即使看着观晴也不开心。他的表情，仿佛每年冬假结束时观晴看着一大堆作业还没作时的表情，虽然观晴很少照镜子，但这种表情她已经在其他人身上看到过太多。

观晴心中也有些压抑和抽痛，她只觉得世事无常，人总是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人太轻易得到想要的东西，那会想要更多，反而会生出无限烦恼。倒不如，倒不如一开始就吃不饱，那心里想着的就是如何吃饱饭了。

最后看了眼银汉，转头登上缆车。她施法启动缆车，缆车会沿着既定轨道带她下山。

到了白梨山脚她换上了卷檐帽，无花镇比十年前更加繁华，或者说是拥挤。若说繁华是有些，客栈和摊贩肉眼可见的增多，但能看得出来街上行人行色匆匆，穿的衣服也和十年前没什么两样。

到达山脚时是黄昏，街上已经准备收摊了，她意识到若是不赶紧找到地方休息恐怕客栈就关门了，于是找到上次住过的客栈。

夜里，观晴向小二打听了现下局势。

小二上下打量她一眼。“这位仙姑原本在哪闭关啊，魔修杀戮十年之久，你竟然完全不知道。”

“我之前在浑天阁修炼。”

“啊，竟然是浑天阁的仙姑，久仰浑天阁大名，您此来下山可是为除魔卫道？”

“正是如此，所以你快告诉我这几年发生什么事了。”

小二一说起这个就难过，他家人就有被魔修杀死的。“这些年死了多少人，数不胜数，原本指望那些大修士能来救我们一救，可你猜怎么着，玄武方家族盟有一半投靠魔修，剩下一半并入青龙家族盟。我们无花镇因为被浑天阁守护，这才能逃过一劫。你看到的都是活着的人，死了的人你是看不到的。”

“你说有很多家族背叛正道，投靠魔修？”观晴不可置信，他们怎么想的。魔修欲望强烈且控制不住，他们一旦几日不进食便会被折磨的生不如死，所以普遍性情残暴。这样的人，虽然有着人的外表，实际已经不能算人。

得到肯定答案后，观晴简直难以置信，他们以为跟着魔修会有前途吗？可是他们怎么忍心帮魔修屠杀同门呢？小二也很难理解，转头问观晴：“仙姑，你知道为什么那些正道修士能投靠残暴无道的魔修，转头却对同门挥刀相向吗？”

“我不知道。”观晴有些失魂落魄的回到房间，她看着底下人群涌动，太阳降下去了，人们着急回家，街上还在的人都神色匆匆。她想到小二刚刚说的话。

你看到的都是活着的人，死了的人你是看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