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碧蛇丸
和煦天气。
一三楼内，封魔办公室。
一个中年男人负手漠视，楼外广场上多是穿行之人。红色鹤形，猿臂挥袖，有长气轻灵跃动。池水倒影封魔，狭窄眼眶有一条小小护城河，里头妖兽还酣睡未醒，不在这男人余光下。
“大好风光，是为天地长气。”
但凡是商北达学内门学生，都知道斜眼扫去，那一排排龙子金柜，里头藏得都是了不得。今日尽在掌中，朝夕可观，也都是小孩的玩具。
他眼神里划过的水线，让人很难区别是否来自于池水。
办公室高阁上有声音响起：“派出去的人，找到天魔星了？”
商闻赶忙回话道：“半月前在飞血湖，有人看到天魔星与一人物大战，气龙之威震动方圆千里。恭贺大院长，如今这大沼泽一带，莫不在称颂我商北达学的威名。”
“你说此人会是我的爱徒，杜陵？哈哈，她哪有那本事，这力斗天魔星之人，是你小教授。”阁中之人居高洒下一把鱼食，池中为奴的小小妖兽纷纷抢着来吃。
“等了这么多年，他总算是再铸功成，可以稍稍接应我商族一手。去吧，找到他，他会告诉你消灭天魔星的法子。”
“学生遵旨，有接印教授在，天魔星死期将至。”
商闻看着池中妖兽鱼吃尽，这才吩咐让莫雪进办公室。
莫雪步步紧随，在那宽阔背影之后，脸上咯噔着一下。
商闻撇了他一眼，莫雪说：“还记得那回天魔星来袭，宗门大战的时候，我才刚刚入门，一直在校史馆中随江城子诸圣神像修炼。不过短短的十年，修为一日迈上一个台阶，一气灵折断后不过十天就恢复如初。我当时恨不得把双脚钉死在这地上，但我也知道，复原之日就是我在那里的最后一日。好时光总是短暂，我是没资格在这里完成化龙的壮举的。”
“校史馆重地，学生能入内铸龙已经是莫大的机缘。莫雪，告诉我，你方才在想什么。”
莫雪紧张得像是刚刚入门的气苗，答道：“我，学生方才追想那位小教授的修为，一时出魂。”
“你说的这位小教授是？”
“商北达学在江海最年轻的高手，以心意为印，百年间镇压邪魔无数，学生早就是如雷贯耳。”
“就是他。他在你入门前日闭关，如今也快百载了。”
商闻淡淡一袖子，目光继续漫不经心地在这池水中走动：“这一片摆放的灵药，大多是老院长当年炼制而成。”
那边都是积灰，莫雪记得他当年曾想用袖子去拂拭，却被阻止，忽然“咦”了一声：“什么时候，这株碧蛇，竟然回来了？”
商闻道：“这小东西是顽劣，也是有福。”
莫雪叹了口气：“可我记得，当年我明明放了它呀……当年我在校史馆，大院长一日忽下阁来，说这小东西调皮，老师已罚了你百年，也算熬到头。啊，你今日为何还要回来，回来呀……难道你舍不得这封魔池水吗？”伸手轻轻碰去，就像是牵起了小朋友的手。
那碧蛇丸本就奄奄一息，要散去最后的灵，此时得了莫雪的一口气，终于活转过来。头角微亮了一下，爬上了那只粗糙指头。
莫雪面露微笑道：“好，我知晓你知错了。大院长说过，这一生黑白，谁能不错呀，你够了不起了。”
商闻道：“当初碧蛇丸咬破阵法逃出校史馆，是大院长故意为之。倒是我们自作聪明，将这东西拐了回来。大约也是为了今日。”
说着一卷袖袍，身上长衣变成一团松影，将这一边的金柜统统打开。
莫雪笑说，不敢受赏，这么多灵丹妙药。
“你可知道这碧蛇的来历？”
“莫不是与我们那位接印小教授有渊源？当年他已是内门领袖，一日却负气下山而去，多年未归。”
“此乃假龙。接印的假龙。不遵常法，不在金木五气之中，以假龙融入自身长气之内。说起来，就已是惊天动地啊。”
在气流牵引下，那头碧蛇缓缓走来，步入金柜丹香之中。
莫雪道：“好道兄，快，吃吧。不知合不合你胃口，这些破烂丹药，都和你我一个岁数了……你过去有多少委屈，今日我代商北达学全都赔了给你。”
碧蛇丸早通灵性，身躯中灵光四照，全然不客气。
“来，先吃这株青旋草，开开胃，再把这一把赤地参啃了，补补肾……”
“再吃这个，别客气……开脑子的……”
“都是你的，多关了你我这一生，你心里可舒服了？”
“没给你去皮，味道是咋了些，莫怪莫怪。”
若是有其他内门学生在，必然是双眼充血，就这样眼睁睁看着那碧蛇丸像是个无底洞，把所有的宝贝丹药吞了，一干二净。这些他们日夜觊觎的神物，一口都没留下。
这金柜里，除了大院长的私人藏品，都是商北达学百代留下的上品宝药。如此挥霍，让这个假龙胡吃，和倒下水沟有啥区别？
干完了这些，碧蛇丸原来指头大的身体一下子肿胀了数倍，变成了一个足岁的婴孩。
莫雪觉得他的心脏也有种被吃掉的冲动，对着暴长的婴孩生出一丝可爱。悠悠提了句：“大院长、脉主您今日传我，不单单是还这碧蛇的前缘吧。”
“如今天魔星大乱，是外外敌，我族中一时难以收拾，大院长与诸脉主商议，思来想去，只有接印小教授能够降伏此獠。你去将这假龙归还于他，他必会出手。”
“学生领命。”
“我商北达学是名门正派，假龙乃是邪道，此事切不可外传。”
莫雪收了碧蛇丸，交了气种为凭，约定两个月内回来交差。当下就要退下，忽听商闻说道：“听说那莫七是你的同期？”
“不错，当年我们一同住在铸兵铁堂，修炼十多年。”莫雪犹豫片刻，问道，“他如今还在宗里？”
“他命中的劫数已到，去吧。怎么还不走。”
“还有一事，学生刚刚出关，听说我族界有一下域，名唤周南高宗，有一妖养气三百年，飞升功成，此事还惊动了大院长。不知此妖现在如何了？”
“什么时候你关心起这个来了。劫数，莫雪，此妖……是我商北达学的九锻九折啊。”
“我商族之劫数？此妖天赋异禀，飞升功成，也不过是一气灵一锻境界，闻脉主过虑了。”
“妖孽不除，必成大祸，天魔星就是前车之鉴。怕就怕有人借题发挥，以这大周之妖来图谋不轨。我禀明过大院长，已经先行除去了。”
“脉主英明，我商北达学必有天佑。”
“如今天魔星之乱愈演愈烈，商杜陵已经亲自去了，你见到接印之后，替我将这块宝玉给他问好。”
莫雪俯身回话，快步而去，商闻看着他的身影眼睛中的颗粒更加浑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