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选对手
墨启自然而然地向前，走到台上。
赤剑惹眼，摆渡使商智问道：“你就是？”
“是我。”
“抽。”
墨启把手伸进黑箱，小球由灵气化作，轻巧至极。
五六十个气苗都完成了这个步骤。有三人选择放弃，天知道他们最后被送到何处。也许，只要藏在幕后，静静欣赏就足够了。
且别说商智那张黑脸，肩膀上突然蹿出的那黑头斑点蜥蜴，便足够叫人一阵哆嗦。这个摆渡使动起怒来，暴虐无情如同那些天魔。
方才还喧腾转为安静，那是最后训话。
“就你们这些贱民也想拜入商北达学？”
“为我校立功，解难？”
那一个个稚嫩的眼神，被阴沉的眼神巧妙地控制着，气氛中都忍住咳嗽声。
商智笑声里的东西越发戏谑：“小东西们，你们都给我听好了，别以为轻轻松松，敲敲打打就能结束。今天，是真正的生死之战，都给我拿出看家的本事，活下去才有资格说那个‘是’字。死去的人可就说不出来了！”
“都听清楚了？”再次大声喝问。
气苗们被吼的头皮发麻，战战兢兢。
总算有胆子大的，墨启问道：“方才我只听到了比武的要求，绝不可使用下三滥的手段，要把对方打得无法反抗，那主动认输呢？”
“少要自作聪明。”商智否定道，“我劝你们也别有这样的想法，认输的人会死得更惨。”
“生死之战。”
气苗们都是背后一凉。
商智仁慈地看了眼墨启：“分胜负罢了，只要有一个人断了气，那不就成了？”
“那么看来，只有死掉绝大多数人，这次考核才会结束。我们中的绝大部分人，都会死在这里。”墨启黯淡说道，“好……好不容易才从那山鬼村跑出来，死在这里？！”
气苗们好不容易稳住的情绪，再次崩溃：“不要死，我要活呀，我还要拜入商北了。”
“摆渡使大人，您饶了我们吧，我们加入商北达学，不是想自相残杀。”
站在不远处不同方向看台上，那围绕成一个大圈的所有气苗们，眼神中都是满满的惊怒。
“凭什么要我们相互厮杀，我们不是奴隶啊，我们都是通过考核的气苗啊，我们每个人都不该死啊，啊。为什么？”
“我们不打，我们坚决不答应，堂堂商北达学，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气苗们再次被引爆了，他们心中巨大的落差，跌得粉身碎骨。这时候许多人也意识到，如果不再不发声，再不抗议，他们全都变作了白骨。只有一起抗争，才能有一条活路来拒绝这样不人道的选拔形式。
“大家都不要答应，我们一起商量选择我们自己的考核方式，真正的气苗考核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人群里嘈杂的声音，一声声全都撞在一处。
“没错，这次的考核太不公平了。”
少女说得很急切，她看向墨启，像他这样的本身就处于气苗行列末尾的，在这样残酷充满偶然性的考核之中，无疑会是最先出局的那一批。
少年本来非常信任摆渡使，现在也冷了：“这些人都在笑，他在笑话咱们呢。”
随着气浪的徘徊下冲，所有摆渡使，这些时间保护他们来到此地，近两月时间里悉心传授，亦师亦友亲切可爱的学长学姐们，这会儿却全都变了一个人似的。脸上不再有那种温情，而是化作了冰霜，怎么也融不掉。在作出选择的时候，他们的立场毫不犹豫。
既然已知晓前路如何坎坷，便不觉得摔破头是多么滑稽。
气苗们被这样的冷眼击溃了，这冷眼中就带着攻击，他们意识到自己的力量是多么弱小，是商北达学战胜了天魔，可他们又拿什么来反抗和回击呢？只有，接受这不堪的命运吗？
墨启注意到，面对这诸多声响，商智始终淡然得很。
他先是让气苗们大声发泄，但也算准了没人真敢冲出来，最后出手喝令全场，带着少有的笑容：“各位学弟学妹们，不要这样急切都听我说一句，咱们养气之士都是讲道理的人。”
“眼下你们都拿到了灵气之球，只要捏碎之后，就可以完成分组，这灵气将指引你们的方向，那是充满未知与神秘的武道空间。在这个空间之中，你就可以发挥你最大的力量，去疯狂地毁灭，去疯狂地杀戮。踩着别人的尸骨前进，怎么样，是不是很有趣？”
“但记住，除非是两败俱伤，只有唯一的，活着的人将会安然走出。等到这次比试完全结束的时候，我会实现承诺，来带你们去你们心心念念的商北达学！”
“我们不会如你所愿，这根本就不是正常的考核！”有气苗大声叫道，“真的这样去做，我们全都会死，没有人会活下来！”说完就砸掉了灵气之球，激起无数白雾。
对于这样的反对声浪，商智的笑容始终平静，他反倒很满足这样的呐喊。
“各位师弟师妹们，一将功成万骨枯！这是唯一的成为仙人的路，经历过牛一村的磨难，你们难道还没有醒悟这个道理吗？我没有剥夺你们的希望，恰恰相反，是我给了你们希望，让你们摆脱贱民的命运！”
他一挥手撕裂身前，制造出一大片云雾，声音在嘈杂中失去了耐心，由此陡然扩大了数倍：“学弟学妹们，好之为之！学长最后提醒你们一句，这灵石制成的法球将跟随你们一天一夜，你不捏爆它就会自动爆炸。哈哈哈哈——”
气苗们怒喝声带着血泪，但那些商北达学摆渡使此时全走得干干净净，在这浮岛上蒸发了。
“别走，别走，给我们一个说法！”
气苗们疯了似的冲过去，想要追上那些逃走的云气，但倒头只吃了满满一口土。
这时候有人发现出路已经被那些古朴飞剑阻断。
商智说的不是戏言，如果考核没有结束，这些飞剑也不会归位。
“我们没有飞天梭，根本无法离开这个星海渡口。我们被这帮混蛋困在这里了。”说话的是一个肌肉强劲的高个，姓姬名良，方才叫喊也是他最大声。
“大家快找找出路，可不能就这样就低头认输。”
这突然而来的紧张压抑，你死我活的对手。根本没有任何人值得相信。没有脱身，更保命的法子。
“喂，亏你们几个也都刚刚凝炼出了一气灵，那些摆渡使多少会听你们一句。”肌肉高个姬良杀气腾腾地走过去，“还是说，连你们也投降了？你们是我们中的最强者，应该负起责任来呀！”
“没什么好说的。”那几人心照不宣，全都是默不作声。
一个人被姬良问急了，脱口说道：“不然还能怎样，天魔有给我们命吗？这商北达学至少还是个真小人，我们的命我们的前途，还捏在我们自己的手里。我觉得，这样的方式很公平。”
姬良惊呆了：“公平？我们这几十个人被骗到这里，一个解释都不给，最后只有七个能活，你管这叫公平，喂，混蛋，你是被那些摆渡使骗傻了吧！”
“这个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不是什么猫猫狗狗，都能当养气士。这么多人都能进商北达学，那才是不正常呢。”
“混账，你骂谁呢！”
立刻有人大怒，抡起拳头冲过去，但还没碰到别人衣角就先被踹飞。
墨启看了一眼，这人年纪虽轻，但是天赋秉异，气根也是最上乘的。极为不悦，索性撕破了脸皮：“废物，统统给我滚开。真遇上了，我一个个全把你们杀了！”
“你要杀我？”
几个一路同行的女气苗，嘴脸再无和善，吓得脸上都苍白一片。
时间飞快过去，争论不休，有的说全部不能按，一起反抗。如果这些摆渡使为了完成门派的任务，至少会谈判。这样的计划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赞成，但是话音未落。
那清脆的声响，就像一记记耳光，此时落下无异于平地紫雷。
有几人直接捏爆了手中的号码球。
“莫七，你们这是做什么，你要出卖大家！”
那少年听到呼喊，斜眼看过来，却是纹丝不动，满满的冷气。
气苗里大叫：“怎么了？被戳穿了，没脸说话了？”
“我想进商北达学。”
“所以就用这种卑鄙的方式，对吗？”
“你们不能，我能。”
他们的回答，简单而干脆。
“莫七，汪虎，李眠，你们都是修炼奇才，早早就有了一气的灵光，我知道我们不是你的对手，可就算你们过了今天这关，勉强进了商北达学，这生死不还是握在别人手中呀。救救我们，也是救你们自己！我们不修炼了，一去回村子去，好不好？”
“是啊是啊，你们再多想想吧，什么才是真正的利害！”到这时候，气苗里还有人想要劝服他们。
少年看也不看，忽然说道：“即便真到了那种时候，也与你无关。”
而那汪虎、李眠等人也是头也没回：“王雷，你好好保重，接下去的路我没法子带你一块儿走了。希望咱们不要碰到，否则我还真是有些于心不忍。”
“王雷”整个人都呆住了，没人注意到他的掌心在滴血。
气苗们爆出一个个巨大的声浪：“那些摆渡使早就料到咱们会反抗，所以他们才早早挑中自己心仪的人选，传授他们过关的招式，这几个小子一定是自以为能赢到底，所以才这么干脆！”
“不要放过这些叛徒，遇上了狠狠地杀！”
“王雷”被吵得心烦意乱，突然松开了手，泪水滑落下来：“可我们是一个村的呀。”
再看时，那背影早已消散，只剩他整个人颓然，噗通坐倒在地。
与莫七四人同时，又有三人一起消失在原地。
场面瞬间安静下来，连那肌肉高个姬良也有些崩溃。他还是颇有自信，实力处在这群人的前游，但是这仍是不够。只要他稍微不走运，碰到一个如同莫七、汪虎、李眠的一气灵前列者，不论是修为，还是功法上的对拼，他都完全没有胜算。
这些日子姬良虽然也是没闲着，每天都被摆渡使叫去练功，但真实情况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就是学了个屁。
有了人带头，其他气苗也都被刺中了，没有一起反抗摆渡使的指望，甚至连这仅有的资格也会被取消，反倒成全了这合作的叛徒。
“王八蛋，别让我碰见你！”姬良一咬牙，突然捏爆了手掌中攥得发烫的灵球，“死就死，活就活，哪来那么多计较！”
没过多久，不到半个小时，就有十几人消失在人群之中。
安安静静。剩下的气苗面带惶恐，灵球在指间来回跳动：“完了，这下有一气灵的人全进去，那什么武道空间了，咱们进去不知道，不进去必死无疑……”
“剩下的，你们说我们该怎么办啊，我们根本不是那些妖孽天才的对手啊。”
所有人都清楚，没有凝化出一气灵的他们，已经证明了在养气上的天然劣势，碰上莫七等人根本撑不了多久。
那根本不是一个层级的战斗。
墨启没有参与挽留，他深处幻境，心底也看不见什么晴朗。这些一气灵拥有者无疑是智慧的，他们确实不必质疑规则，名额不只有一个，相反相当充裕。和这些弱者决斗，总好比过和商智几人硬碰硬。
他们是被设计的规则的赢家。
“到了最后，胜者进入商北达学，败者退散。”
墨启站在无人在意的角落，看看四处，又抬起头看着那片浩瀚云海，头一次觉得它一点儿都不美丽。
只要有人在地方，就有博弈。
大概每个人都自以为聪明，都有缜密的判断，也都会有最错误的决定。
墨启有所察觉，发现那少女竟还立着，浅浅地看着他被风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