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祭灵之书（上）
天魔之主的消失成为了一个谜题。
莫雪一直昏睡到第三天，才被商杜陵的气龙发现。
同来的，还有一组的摆渡使商智。他带着六个容貌俊秀的少年少女，像是刚从池塘里钻出来，身上都湿漉漉的。
一番交谈，才知道原来他们并没有被杀掉，只是走的水路迷了方向。
“天魔之主的气息消失了，呀，太好了，定是商北达学的前辈显灵。”
“可惜没有亲眼目睹，这机缘由人，果然不能强求。”商智颇为感慨。
商杜陵纳闷，但既然确认天魔之主已死，总算是死里逃生。
“啊，原来连玄猛兄弟，竟也去了？”商智又趁机一番安慰。
他又叫来莫雪，冷冷地看着：“小子，任你巧舌如簧，在我面前，还不实话实说。”
“小子，事到如今了，你还不肯说实话吗？”
“事了拂衣去，神龙见首不见尾！”商智道，“杜陵，我看此番定是我们的小教授出手。他老人家闭关多年，这次就是专门来找我的，唉，小子，他居然真的没有和你提起过吗？”
“智使，那个斩了天魔之主的强者，是您的摆渡使？”
“此事说来话长，当年我正式开始养气前，一天在路上走着，突然看到地上有一个奇怪的小珠子……”
商智回忆往事，说道，“于是，这般机缘巧合，我就拜了小教授为师。可他始终没告诉我他的大名，说要我先去尘世磨练，待到火候成熟，就来传我大道。这一眨眼，十年过去了，我算着日子，也到了老师出关的时候。”
“商智，别人都说你是个混吃等死的饭桶，我还有点信，这些人都是胡说八道！”商杜陵笑道，“真让人刮目相看。”
“那是。”商智自我感觉良好，蓦地叹息，很多年过去了啊。
“以后你们师徒总会碰上的，走吧。”
“等等，小晗呢？”莫雪突然问道，气苗们面面相觑。
莫七道：“昨天晚上，我们还在村子里找你，她好像收到了一张字条，就一个人去了村东，怎么还没回来？”
“少管闲事。”摆渡使吩咐道。
气苗们四下散了，准备启程。
“莫晗？”莫雪边喊着边走上来，没看见莫晗的身影。就要下桥去，头顶月出云开，视线一下明亮了许多。
他忽然发现那桥栏上多了些打斗的痕迹，不由得凑过去看了看。这一眼一下子把莫雪清醒了不少。
牛一村是个大村，面积是羊八村的两三倍，但莫雪的速度更快。
所有气苗继续去敲附近村民的门，也没有。甚至连那些有修为的人家，莫雪也一一敲了。
但同样没有，谁都没有看见莫晗。对于莫雪的突然到访，显得极为不友善。
“找遍了，整个牛一村。”
“没有线索。”
“真冷啊，太冷了，眼睫毛都快冻着了。”
气苗们抬起头来，听到公鸡咯咯咯地叫了起来，唤起了新的一轮朝阳。
是新的一天。
“不对，不对？”
“你说啥呢，莫雪？”莫七问道。
“等等，你们刚才去的，来开门的只有妇人和小孩，那些当家的男人，是不是都不在？”
“这些金盆洗手的山贼，一个个都去哪儿了？肯定不是集体行侠仗义，替天行道了。”李眠和汪虎分析说。
“糟糕！”
莫七想起了什么，哆哆嗦嗦道：“刚才我好像看见很多村民往村东那片荒坟走，会不会是在那里？”
村东那片坟场是牛一村的忌讳，莫雪之前和莫晗无意中路过那，就被人拦过，说是对祖宗不敬。
“回去告诉商杜陵和商智，消失的天魔之主就在坟场！”
一天之前。
清风揽月，小小桥水，碧波荡漾。是戏本里的文章，水卷里的良辰美景。
莫晗藤桥边等了半天，对上来的，却是一个笑眯眯的光头胖子。
这光头胖子的面孔有些熟悉，是白日见过的，街上卖布头的大叔。这牛一村的村民不是普通人，而是修为傍身。之前的和善只是他们的一层伪装色。
光头胖子看莫晗淋着星月，越发娇嫩可亲，这身人皮下的邪火腾腾地烧起来，整个扑了过来：“馋了老子七八天了，今天终于被老子逮住机会！”
就在这时，桥下闪出一个三角眼的男子，说是三当家有重要事情，叫他立刻去地堡会合。
光头胖子想装个聋子，还是无奈地站起来：“呸，你说你什么时候来不好，十分钟老子就把事情办了。”
“十分钟，你？”三角眼露出恶意的眼睛，看了眼地上。
莫晗此时昏迷不醒，眉角里仍透着清丽，嘴角与胸膛节奏地起伏着，美成了一副儿画。
三角眼带着些可怜，咳嗽了下道：“三当家说了，眼下是非常时期，咱们现在不是贼了，你这是给大家伙儿惹事！戳子，立刻把这人给放了！”
“他奶奶的，老子本来就不想当种田的，听我的的，接着抢他娘的多爽，那商北达学的人抢的就比咱们少吗？我看他们才真是贼呢，我们说破天也都是被他们逼的！”
“休要在这里妄语，小心！”
“怕什么，我是不是胡说你心底比我清楚，这些年都是咱们给他背这口锅，咱们背都背黑了！大哥肯背，我是背够了！”
戳子见三角眼始终盯着他，也烦了，“行行行，你个娘们，背上这小母狗，别给大哥我摔坏咯。啰啰嗦嗦的，我倒要看看他老三，还有什么好说的。”
……
滴滴答答，冰冷的水打在额头。
她艰难地爬起来，身上的衣裙还是完好，后颈和肩膀还痛得厉害。四面光线很暗，似乎是什么地下墓室。不远处，停着一口棺材。晕倒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
莫晗这个时候大脑一片空白，很快，她听到了声音——来自隔壁，一个个有节奏的杯盘敲击。
天魔山贼们在喝酒庆祝，很多人，足足有十来个。
莫晗咬着贝齿，努力把涌出来的泪憋回去：“不能慌，不能慌，现在，能救我的只有我自己……我必须想点法子，我……我还要去商北达学，不能在这里死掉。”
莫晗这时一拽，才发现手上有重重的镣铐，一条拇指粗细的铁链则被固定在那口棺材上。砸了好几次，只有发烫的虎口，还有绝望。几步外，棺材下，还放着十几副一模一样的镣铐，其中好多，还带着斑斑的血迹。
“天呐，莫雪，莫七，杜陵姐姐……”这铁链好似一个不断膨胀的活物，不但要锁住她的手臂，也要锁住她的未来，锁住她的一切可能性。
终于，铁链蹿了起来，成为一条肆意的黑蛇，吐着信子直朝她脸上扑去！
“啊！”全部力量的消散。
那黑蛇这时又消失了，还是那条铁链，沾了别人的血，这时又添了她的。它很喜欢这样的小甜品。她压根就不能离开，这小小的地盘，大大的方寸。
眼泪还是一滴滴砸下去。终于她倒了下去，连一点儿挣扎的力气也没了。
“前几天这里还有十来人，热闹得很。”
“谁，谁在说话？”莫晗吓得立刻坐起来。
那是一个干干的笑，带着耸然哈欠：“这睡一觉全被抓去，牲口一样宰了。不把人当人，天魔都是说话算话的正人君子呢。”
莫晗松了口气：“姐姐，你也是被他们抓来的吗？”
“别怕，他们每天都会下来，也许是每个时辰，发泄完之后又拍拍屁股离去。当然，是拍那些人。”
“你来了多久了？”
莫晗终于确定了声音的来源，就在那口棺材里。
“我好几天没和人说话了，你让我多说几句，好不？”
“好，你想说什么尽管说。”莫晗擦掉眼泪道，“这里是天魔的秘密地牢，对不对？”
“天魔已经没了，他们都不干了，现在这里就是个墓地。”那声音说，“你是不是也要去商北达学？”
莫晗往前爬近了些：“那些被抓来的女孩子都被杀掉了，那你……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个问题。”
“没事。没什么，他们只是不敢碰我而已。我可不是人，我是灵体，他们要把我献给他们的老大，邪有，帮助他凝化气龙。邪有复活，我就该死啦。”
“什么是灵体？”莫晗呆了呆。
“假的，我是个人呢。”
“你在骗他们？天呐，你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好笑吧，就因为这个滑稽到头的理由，我爹死了，我妈死了，我哥也死了……我全家都被我害死了。”棺材里传出低低的声响，“谁要是能帮我报仇，我便是给他做奴做婢，一辈子也心甘情愿。”
“你是说那天魔之主吗？”
“天魔之主逼着二当家赤豹接受他了他的降临巫术，即便他死了，他也会在二当家赤豹身上复活。以后这赤豹死了，那就是三当家，只要天魔不死光，这天魔之主就永远也不会死。杀一个人容易，除掉这天魔众，才是大难题，没人能做得到。”
“他们吃酒要吃好了。”那声音突然说道，“他们要来了。”
吃得醉醺醺的一个酒鬼走进来，看见莫晗哈哈着惊喜了声：“哟，什么时候变出来一个。三当家还没来，我先快活快活！”
“你是喝过头了！蠢货！”棺材里毫不客气。
“哼，过几天再和你算账！我要先陪一陪这个小美人。”疯老七把手里酒壶一丢，满眼精光，就朝莫晗的声音所在扑去。
还没回过头，巴掌就一阵火辣辣剧痛，竟是被一掌扇飞在地。
“疯老七，我四戳子的女人，你也敢碰！”
啊，是四哥！疯老七一下子怂了，跪在地上磕头道：“四哥，我……我喝多了，你别见怪。”
“还不快滚！”
“是……”就屁颠屁颠滚出了大门。
“你，你别过来！”莫晗渐渐缩到墙角，手里紧紧捏着一个镣铐。
然而那人，却什么也没干，只是俯下身替她打开了锁链，扶着她站起身。
这温柔的嗓音，意外耳熟，莫晗呆了一呆。
“莫雪，是你？”莫晗脸颊上泪痕未干，她缓缓地睁开眼。
“莫晗，你换上我的衣服，待会儿开了门，跑！”
送走了莫晗，棺材里说道：“臭小子，你是怎么混进来的，居然还敢留下？”
莫雪问道：“你是因为长得太丑，才被关进棺材里的吗？”
“小子，你死到临头了。”
“我不知道我不会死，反正我知道你是死定了，而且是丑死的。”
那声音气呼呼：“你！”
“这些天魔，点燃尸体，变为游尸的手段，你见过没？”莫雪看棺材里没了动静，“对了，丑八怪，你叫什么？”
“夜薇。”棺材里瞬间反应过来，“你刚才叫我什么？”
“丑八怪呀。”
“口口声声，取笑别人，你长得就很好看？”
“是啊，我就长得好看，美的不要不要的。”
“你！”
外头传来一阵骚乱，有人来。看见满地都是呼呼大睡地人，开始大声地训斥。伴随着醒救，天魔们忙往各自的位置蹿。
莫雪听这声音骇然：“丑八怪，这来的是哪一号？”
“完了，是他，是花牛回来了。”棺材里明显紧张起来，“他是去接天魔之主，怎么会一个人就回来了……他就是这牛一村的村长！”
莫雪记得村长，总是站在村口，衣衫虽旧却是干净，憨憨一笑，有时还会带一包红果儿，分给往来的小孩儿吃。
“花牛虽然不怎么插手团里的事，但这些天魔的老婆小孩，可都归他管。”
就在莫雪惊叹，配合棺材的时候，莫晗在莫七等人的接引下，也已经安全回到了小院。
商杜陵就把仙苗们都集合完毕，数来数去，总还少了三个人。
“杜陵使，莫雪还没来，他找到天魔了。”
“莫晗，你太疲倦了，不要再说话了，免得损伤了根基。”
商杜陵伸手只眼前一抓，莫晗便倒了下去，睡容安详。
“没事的，她只是受了点惊吓，休息一会儿就好了。咱们走。”
“现在天魔暴动，这一切的平衡都被打破了，这件事我们已经无法解决，所以，我们现在必须立刻回到商北达学，越快越好。”
“那莫雪，也是一条性命呐。”商智想了想说，“要不，杜陵使，你带着人走，我再试试去救他。”
“侥幸的废物罢了。”商杜陵看向远方，“玄猛想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