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最亲爱的
墨启感到极小的满足，这两个孙子的水火养气无比强大，虽然人数处于下风，胜负也要斗上一斗。
“不过，恕我暂不奉陪了。”
两边的斗法进入白热化，墨启揭下身上的商北达学道袍，向后一抛，戴上石头帽，然后消失于人群。他现在只是一块石头。他还要更为要紧的事情去做。
下黑手！现在就是他除掉那老大和老二的最佳时机。还是高估了这些人，不是瓜精的对手。短短的时间里，翻越两重山，速度丝毫不弱于御剑赶路。
前方，就是关押红瓜精和橙瓜精的山头，大肚峰。
大肚峰上只有寥寥养气士，全都是养气初期，为了对付绿瓜精和青瓜精，玄稳不惜动用了整个拳头力量。所造成的后果，大肚峰非常安静，事实上，此时也没有人会来救人。
“真可惜啊，不能亲眼见到学长们对付那道法瓜精的画面。”留守的养气士遗憾十分，只有吹风。
“放心好了，那橙瓜精已经成了个瞎子，红瓜精有力使不出。”
几个养气士说说笑笑，看见黑暗中一个模糊黑影走近：“咦，好像有人回来了。玄稳大学长有什么新的安排。”
那黑影来到光亮下，几个养气士越看越眼生，不由警惕起来：“你是谁，是怎么通过山下的长气结界的?”
“不可能，想要无伤通过结界，除非有大学长的传音令牌，但是你既不是我商北达学学子，周身又没有灵气，无论哪一点都不满足。”
“所以我说，我就是走上来的。”那黑影抬起头，“你们在害怕我吗？”
“我等都是养气之人，岂会怕你一介孤魂!”
一个养气士暴怒而出：“滚！”并没打中墨启。
“天地有好生之德，你个孤魂野鬼立刻消失。”
“可我来接孙子，孙子没接到，爷爷就走了，多不像话啊。”蹒跚的黑影踉跄着，一个个步子往前，从养气士之间穿了过去，他的鼻子底下完全没有出去的气，极为粗糙。
“原来你是瓜精的帮手，老瓜精!”
商北达学养气士早就按捺不住，霍然出手，一道灵气盘旋长袖升为雷花，直朝墨启头顶掠去。这一式在《商北大口诀》排列第七，杀意与普通式法有云泥之别。
养气士眼中，墨启这个老瓜精，跟一截枯藤没什么差别。
他本以为墨启敢只身前来，必有什么倚仗，却没想到他只有一个半长不长的“手持烟囱”，没有任何灵气光华，连最下等的灵器都不是。
墨启举起手中武器，之前在洞府中得到的第二件大院长仙宝，瓜山混元一气，炮口对准的养气士都在笑。笑得很漂亮。
直到下一刻，他们的攻击在一道无形的力量下瞬息瓦解，那股力量充满了死亡威胁，瞄准了他们，然后击中灵气铠甲，刺穿肉身，在体内烟花一样炸开。
那一种绚烂的美丽，遗憾的是他们本人却无法看到。
“碰”“碰”“碰”，接连好几声，然后就全部安静。哪怕号称天下至坚的金气，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缝，超越认知。唯一确定的是，他们都要死在那根古怪的“烟囱”口下。
“呼……”
爷孙生死重逢的画面，墨启在心底早酝酿了无数遍。该以何种悲喜，语调交加，又该以何种程度，面部肌肉抽动。
在此的前一天，他特意去森林看了一晚上的小动物，万物有灵，情感相通。从猴子上树行为艺术得到灵感，墨启获益匪浅。解决完拦路麻烦，这才有些自信，往关押两瓜精的祭台行去。
“乖孙子，爷爷来救你们啦!”
墨启绕了个弯，一抬头，就看见红头并着橙头。
两个大瓜从对面慢慢走过来，一边说：“二弟，你小心地上。咱们现在就去找那个坏女人报仇，大哥答应你一定把她两只眼睛挖出来赔你!”
橙瓜精只低头流泪。
墨启愣在原地，距离近了：“乖孙子，你们逃了出来啊，爷爷我都还在半路呢！”
“这声音，我不是在做梦吧。太好了，二弟，是爷爷啊！”
“爷爷？”橙瓜精毫无光华，一如死珠。
“二孙子，是那帮坏人干的？老天爷啊，快让爷爷看看！”
当下墨启和两瓜精爷孙相拥大哭，红瓜精哭得最大声，泪流不止。
“爷爷，是二哥偷听到那帮坏人说话，一点点努力，才破解了那破虫网的咒语。这几天这些该死的人族都不在家，我们趁机逃了出来。”
“爷爷，那帮坏人，那个母的，他弄瞎了二弟的眼睛，我们现在就去找他们算账!”
“好，敢谋害我的孙子，爷爷给你们做主。”
红瓜精站起身：“爷爷，你不要去找那个女魔头，你打不过她的。我不要你也变瞎，我一人去就好，你护着二弟。”
橙瓜精忽打断道：“大哥，这有什么，你忘了咱们的爷爷见多识广，他朋友众多，里头一定有可以降伏那些魔人。对吧，爷爷?”
墨启微微眯眼，这小子……如果这还是赤裸裸的直视，他一定无法敌过这双穿越千里的神眼要被看穿。但橙瓜精再不能看见他慌张的神情，甚至略微颤动的嘴角。
同样，墨启也无法分辨他内心的想法，以及那似有深意的停顿。
“大孙子说的有理，可这里太危险了，坏人马上就会回来。”
“我真是太糊涂，爷爷，咱们快下山去找弟弟们回合。六弟还在老巢里呢!”
“什么，六孙子就在那万妖洞窟里，还有老七？”
“走！”
墨启心底那个疙瘩，这么长时间过去，不知道那拥有吞噬养气的紫小子出世了没。如果答案是肯定，那些商北达学学子必要吃一个大亏。
下山路上，红瓜精好奇地问墨启是怎么混进来的？
最奇怪的是，那些留守的商北达学养气士，全都不见了。
影子都没。
“就算是有什么大养气士出手，也该留下些尸骨吧？”红瓜精想不明白就问橙瓜精，橙瓜精却转问墨启。
墨启哈哈一笑，他早有准备，什么谎言都比不过装疯卖傻。
“爷爷竟没看见。”
红瓜精有点懵，橙瓜精笑笑说：“大哥，你别胡想啦，管他是谁，你难道以为爷爷能打得过那些魔人？他们爱上哪儿去哪儿，都死了不是更好。”
红瓜精笑着摸摸头：“也是，还是二弟你想得清，爷爷当然是悄悄地来救咱们。大哥没你聪明，你看我总是犯糊涂。”
墨启在他们身后，一边走一边指引着方向：“乖孙子，别走那边，那些路坏人都守着呢。往这边来。”
红瓜精不疑有他，相信墨启的选择。
周围的景象愈发冷峻，陌生无比。
“爷爷，还要走多远才能下山呀？我现在就想见到弟弟们。”
“很快就到了，你三弟就在前边等着我们。”墨启看了橙瓜精一眼，“那是一条地下密道入口，直通八月洞府。”
“哇，爷爷你可真厉害，这都被你找到了。”
红瓜精大声欢呼，一出生他就和弟弟们分散，能够重逢自是激动。
曲折的小路到了尽头，安静极了，连声鸟叫都没。
墨启也是头一次到这儿来，目光指着下方那处黑黑寒潭：“乖孩子，你们到了。就是这儿。到了这儿，那些魔人就再也追不上咯。”
“再也。”
他的声音像是一粒粒石子儿，“噔噔”地掉进潭子里去，“追不上咯。”
山崖下的风儿太冷，红瓜精的欢喜劲被吹得冷了：“咦，爷爷，那三弟他们人呢？我没看到。”
“当然都在下面。迟早的事儿。”墨启站着，脸色阴沉。
“那你喊他们出来呀？”
“爷爷老了，喊不醒他们。乖孩子，还是劳你亲自下去一趟。”
“哼，真是的，这些贪睡鬼，在这黑洞洞里都能睡着。”红瓜精回头道，“二弟，你还愣着干嘛，爷爷叫我们跳进去叫三弟呢。”
“你想跳就跳吧，反正我是不想洗澡。你去帮爷爷就成。”
“喂，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发小孩子脾气。”红瓜精急了，抓住橙瓜精的手，“再不抓紧时间，待会那些魔人追来，咱们又得被捉到那臭渔网里去。你是想看大哥也被刺瞎！”
“别提我的眼睛。”
“啊，你干什么！”
红瓜精伸去的手被橙瓜精打开，兄长威严扫地，大怒道，“老二！你就是用这种态度？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一路上对爷爷不理不睬，大哥我一直忍住了才不说你，你太过分了！”
“哈，大哥……大哥，你睁眼看看清楚，这个人是谁啊！”橙瓜精冷笑着转过身。
“还能是谁，他是爷爷，我们最亲最爱的爷爷！”
橙瓜精再也开不了口。
红瓜精瞪着他：“你倒是接着说啊？现在词穷了？你哪怕还有一点点良心，都说不出刚才那样的话。老二，是爷爷冒着生命危险，他给我们阳光雨露，做瓜精不能忘本！你再说啊！”
见橙瓜精哑了，红瓜精也软了，上前握住他的手：“你知错就好。从这儿跳下去，咱们还是好兄弟。”
橙瓜精抬起下巴：“大哥，是你吗？”
红瓜精被逗笑了：“你没发病吧？”
橙瓜精虽然看不见，却听得到，比任何存在都听得清楚，“爷爷”把什么危险的东西顶在了红瓜精脑后。
那金属滑动的声音，像极了之前在山顶听到的异响。这一刻，他确信无疑，方才是谁杀了那六个养气士。
红瓜精又抱住橙瓜精，笑道：“你个瓜可别又糊涂了。”
“哈哈，大哥，以前都是你照顾我，这次你也替我先走一步吧。我马上就来。”橙瓜精拍拍红瓜精的肥肉，“记得告诉我下面深不深，冰不冰，成吗？”
“好。”红瓜精不做多想，一个箭步，鱼儿似的“噗通”跳进水去。
一个巨大的水泡浮上来：“二弟，你也快来，这里头好舒服，暖呼呼的。”
橙瓜精冲着下面招手。
“哇，还有个大澡盆子。”
“哈哈哈。”
“快来呀。”
“马上来！”
不知何时，墨启阴着眼，低着下巴站在他身边。天上柔柔的月，爷孙两人，就静静地看着那个水泡从无到有，从有到无。
“乖孙子，可惜你瞎了。也好，从此就再也不用怕黑了。”他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