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两名学子

湖边，墨启没有立刻走远。

欧冶小齐告诉他，这一处白鹿岩，相传乃是炎汉朝王脉所在，都城就叫做白鹿。当年，炎汉高祖乃是一穿越之后，以赊刀为生。赊刀时，会预言一些事，数年后再来。若预言言中了，刀收回，并且需要支付数倍的租金。他最后的赊的一把刀就是在这儿，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墨先生，你今日贩剑，便是赊刀，何不也留下一句话？”

“这炎汉高祖真是个人才，我比不上他。不过这赔本买卖，只要能亏得多，卖什么都行。”

“人有阴德，吃亏是福，莫占小便宜。”

“钱财身外之物，气运无价之宝。用身外之物，交换无价之宝，何乐而不为？”

“这次乐校长以为他大赚特赚，几乎空手得了这把将星长明，却不知道自己无形中亏掉了多少气运。”欧冶小齐惋惜说道，“乐校长，别怪我，要怪就怪你太贪心。”

“贩剑，天时，地宝，人杰，缺一不可。湛卢神剑，取锡赤谨，致铜若耶，蛟龙捧炉，天帝装碳。小齐，这把将星长明，不日必将名动整个炎汉。”

墨启长吸一声，光幕渐渐散去。

“爷爷穷其一生只为打造出天下第一的绝世神兵。他老人家说，唯有当世英主，能用仁剑神锋，才可威震天下，创不世之功。欧冶小齐自幼跟随，耳濡目染，只愿能完成他的遗志。”

再见这幅湛卢图，也意味着她的使命达成，此生与铸兵缘尽。想到这里，欧冶小齐忍不住留下了眼泪，但是神锋铸成，她也再无牵挂。

墨启隔空伸出一个指头，轻点在欧冶小齐眉心，一股清凉鱼跃而出，两颗隔绝的心这一刻仿佛并接在一块儿。

欧冶小齐向她的神灵虔诚祈愿的画面，图片似的在墨启眼前流转。

他一时看得走神。

“墨先生，你不杀了我吗？”

欧冶小齐惊讶地发现自身的变化。

她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得到了墨启送来的长气，变得轻盈矫捷起来，轻轻一点便踏空而起。往前随手一拍，就有一道音墙生成。

刹那烟云，绚烂十分。

“我希望你能见证这个预言。”

“下雨了，墨先生。”

炎汉楚地，这是当世最强大的王国之一。拥有三十三个城池，幅员辽阔，物资丰饶。此间的风景，山河壮阔之美，自与齐国、吴地两不同。

得东风，化鲲鹏。

又往西行，千里之外，一座巍峨山颠，名为不器，拱立天辰。

十几个黑衣儒僧端坐在坛下，口含天珠，心随神往，以手摘星辰。身下有彩云流动，化作朵朵奇花。久久不能回神。

“至圣大道，仰之弥高，钻之弥坚。”

一入不器山，不知今夕何夕。恍然间，有如龙长气惊起，响彻苍穹。

此时，恰从云海深处，有一流星坠下。世间罕有之绚烂，众儒僧纷纷抬头看去，眸子噌噌闪烁，仿佛有什么故友拂袖而去。一应气龙升腾，想要去追那星落处，但那光华早就落入深山云海之中，再难寻到。

儒僧面色有白，念着“不祥之兆”云云，有人起身要去。

至圣佛先有法旨传下：“子仁，子义，吾观吴地东海有魔浪大作，你二人走一趟取神针定海，为鱼虾海类免祸。子德，子道，吾听燕土大泽将有妖魔借尸还魂，你二人可借燕王神兵斩之，为一方生民除害。”

“弟子谨遵至圣法旨。”

“师尊，弟子去了。”

下方十几个儒僧中有四人慷慨而出。

余人各回其位，暗叹一声，能令唐西达学，四个大君子出山，多少年没动过的阵仗。这天下，要在大乱中再大乱了？

“你四人事毕后，往楚地寻你师叔李周梦，请他回佛鼓，相谈商北天魔之乱。”至圣法旨又临。

听到那三个字，便是四君子也是沉默片刻：“师尊，李师叔云游天下，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们小辈如是寻他不得，该如何？”

“今日天象，参商移位，他已落叶归根。”

四君子一震，方才那颗相星，竟就是李周梦。

一言既出，佛鼓大作，消息眨眼便走遍整个唐西达学。

“师兄，李周梦是谁啊？”

“他是至圣的师兄弟。”

潇潇雨歇，子仁和子义站在栏杆前，仿佛又回到了百年以前。

那里是华夏洛邑，天子京畿。

王室的大宗伯眼眶发红，强忍着亡国绝祀的悲痛，正与一众春秋职官指点举行王室最浩大的祭礼。

一片肃穆里，有两个学子代表偷偷瞥眼打量四处，其中一个额头上缠着厚厚布条，一看就是不久前刚刚撞破了脑袋。

另一个一边跟着行礼，目光早飘到不远处塔楼上那口王室大甬钟，小声嘀咕：“孟来，原来那就是夏王室的春秋钟啊。”

一片钟磬作响，祭祀职官仰着满是颜料的脸高呼：“文王在上，于昭于天，我虽旧邦，其命维新。”

那学子说：“周梦，咱们是学派的大弟子，我也没啥大志气，这辈子要是能在这学宫当个米仓老鼠，安安稳稳的，也真是太平。”

“这几百年夏人都是这样过来的，鸡犬不相闻。但是现在，变天了啊。”舞乐作响，两人的脸都那巨大旗帜的阴影所盖住。

“保佑。”两人长长一拜，看着那人群走下祭坛，被守卫们押着返回学宫。

听大宗伯说，刚才进行的这场礼，叫做禋祀可以追溯到两千年前，先祖们把牺牲祭品还有玉帛放在柴上，通过燔柴升烟使得高居九天的天帝嗅味享祭。若是宗庙心诚则烟气上达苍穹，数个时辰也不会中断。

他们摇了摇头，可天已经抛弃了大夏，这天神、人鬼、地只在春风之中享用香火不尽。神灵无灵，听不懂这些王室遗老的喑哑悲歌，赫赫大夏六百年的传承在今日，还是走到了尽头。

“万方有罪，即当朕身，朕身有罪，无及万方。”

从此，一个名叫炎汉的王朝，崛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