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天启

地下的巢穴四通八达，头顶是仿佛要压下来的厚重土墙，四周逼仄而狭窄、行走在这其中就像是连氧气都在消散一样，让人喘不过气来。

方泽天快步往前跑着，看着前面的背影、满眼都是不解。

如果按照他的想法来看，他走在这样一个地道之中，连几百米都不要就可能会迷路。

但自己前面那个人为什么看起来是如此的轻车熟路？

他就像是已经走过了好几遍一样，每一次掉头、转向都极为熟练。哪怕昏暗的环境也无法阻挡他的目光，就像是他的思路一开始就盖过了这片阴暗潮湿的洞穴，是从云端上俯视而下，高屋建瓴一样。

但这怎么可能呢？

仅仅只是两天的时间，又怎么会有玩家表现出对游戏如此……熟悉的态度？

方泽天想不明白。

就像他想不明白这家伙之前跟自己说的那些东西是什么意思一样。

等到现在他已经大略明白，先前那些看起来像是谜语一样的话语，到底指代的是什么东西？

如果将其安放在眼下的境况来看，先前那个大学生口中述说的，分明就是他们在这个游戏里接下来会遭遇的事件！

但这让方泽天更加迷惑了。

还没有发生的事情，人类真的能够知晓吗？

哪怕是智谋过人的谋士，能够在信息不全、对他人都不甚了解的情况下，将每一个人接下来的每一个行为都原原本本推断出来吗？

方泽天觉得不可能。

这早就已经超出了“推演”的概念，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在信息不足的情况下，推算自己接下来可能遭遇的未知。

能够做到这一点的……

只有“预知”。

像是想明白了什么的样子，方泽天深吸了一口气。

他跟在那个人的后面，轻声问道：“你……是能够看到什么东西，对吗？”

这句话让前面那个人的脚步微微一顿。

在方泽天的注视之下，那个人转过身。

他的眼神倒映在方泽天的视线之中，其中蕴藏的淡漠和平静让方泽天不由得感到一阵战栗。

这是对于“未知”的恐惧。

尤其是当自己所认为的“未知”，是对方眼中的“已知”时……

这种恐惧，就会千百倍地放大！

仿佛是看出了方泽天的畏惧，那个人轻笑了一声。

“如果说世界是一片山脉，那么时间就是环绕着这座山脉，从上而下、潺潺不息的江流。”

在方泽天的注视下，那个人的声音悠扬：“大凡人类都都会在这样的河流之中随波逐流，但也并非绝对——仍有无数人的目光远远超越了他人，可以抵达源头、或是彼岸。”

“能够穷极人类之身，而目视远望的人，世界的脉络自然就在他们的眼中无比清晰。无论春花秋落、夏水冬流，庞杂纷乱的信息都如列表一样明晰而确定。”

在方泽天的对面，沐青温和地看着他：“因此，正如你所说，在我的眼中一切都有所可依。日月有其升落，星辰有其定数，更遑论微渺如尘埃的人类。一切的一切，早已被时间的河流所记录。如我这般人看穿那一切，无非水到渠成。”

听到沐青这么说，方泽天的心中震悚。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沐青：“所以说……你从一开始就看到了我们后续会经历的一切！未来在你的眼中，就像是被编排好的戏剧一样，而我们则是登台表演的……傀儡吗？！”

也难怪方泽天会表现得这么震惊。

一个人自称能够看穿未来是，甚至于还提前给了自己一些启示，这样的表现又如何不会让人惊骇？

这就像是缸中之脑一样，又有谁能够确认自己不是这人眼中看见的一部分，是未来的“傀儡”？

不过，沐青却是摇头：“未来并非一成不变的。”

“日月星辰升落明光是规则，然而人不同。人的身上牵缠了许多丝线，世界收拢这些脉络，每一根丝线都可能导致新的‘变化’。”

不远处，洞穴已经到达了极限。

沐青迈开脚步，朝着远方点亮的光明而去。

在微闪的柔光里，他的话语也像是星火一样在方泽天的胸中点燃：“所以说，每个人的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哪怕尊贵如神只，也不可能完全掌控一个人的‘运’。更不用说我这样的人，我只是看得比其他人……要多了一些而已。”

沐青的身影逆着光，让方泽天看得有些不太清晰。

不过方泽天还是注意到，站在微光之中的沐青似乎是转过了头。

他看着方泽天，语带笑意：“就像是现在，我又如何能够定夺这场争端的胜败？不过是手执片子，拂袖在外、静观而已。如今能够‘对弈’的双方，其命格之深、缘分之重，已经远远超越了我们的想象，没人能看得通透。”

听着沐青的话。

方泽天也抬起头，看向远处。

此刻他们已经远离了宅邸，到达了今天早上那个收集材料的水塘。

而在宅邸上方，有无数闪烁的火光和流弹。

在那团如同火焰燃烧一般的炽烈流光里，方泽天像是看到了双翼振开、翩飞曼舞的蝴蝶，以及铺天盖地如乌云的虫群。

那个就是……这次游戏的最终力量吗？

看着远处那仅仅只是战斗所逸散、就足以让自己彻底消散在空气中的烈光，方泽天的目光朦胧而茫然。

这就是他们接下来所需要面对的游戏……吗！

他的心中不由开始战栗起来。

人类，真的能够和那样的神只战斗？！

像是看出了他的恐惧。

沐青扭过头，看向方泽天那微微颤抖的手。

这是害怕了？

这也难怪，毕竟前世的时候，初始游戏可没有这么大的阵仗。

前世的初始游戏，玩家们可都是四处逃窜的、怎么可能像是现在这样观看神只级别的战斗？

哪怕这和真正的神只完全没法比，但曾经生活在和平之中二十多年的人类，又怎么可能毫无震撼？

所以方泽天这样也情有可原。

不过，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就此性格大变……

他沉吟了一声之后，觉得不能让这个未来的天才玩家就此消沉。

因此他伸出手，轻轻按在方泽天的肩膀上。

他可以感觉得到，方泽天那微微颤动的身体。

很明显，这个家伙现在有些害怕。

那可不行，这可是未来的顶尖玩家，这种人是能够给沐青的攻略提供帮助的人，怎么能这么快就陨落？

所以沐青的手掌微微用力。

方泽天能够感觉得到，自己肩膀上传来的压力。

“好好看着，睁开眼睛、放开心神。”

在他的身后，沐青的声音平静而不容置疑：“这是未来你所需要目睹的光景，你所见到的、都将成为你的食粮。所谓神只，所谓炼狱，都不可能阻挡你前进的脚步。”

“在那熊熊燃烧的业火之中，你将身披炽焰、拄刀而行！”

沐青的手掌传递着热量，让方泽天因为紧张而收缩的胸膛都一点点舒缓开来。

“人之子啊，”沐青的手按在方泽天的背上，“玄黄坠地、天地倾覆。神的时代已经来临了，但这不过是恢弘合奏的序幕。象征着大夏的煌煌赤日仍未升起，我等所面临的敌手幽隐难见。因此，我由衷期盼着你能够成长起来，其势如均、其锋如刃，锐不可当。”

“在我所目视的未来之中，你或许会成为那宏大合奏之中的杂音。天使高唱着圣歌，而你的音符藏匿其间，振响着‘人’的辉光。”

“所以，去试着挑战吧。斩断荆棘，步天而行。从此以往，你或许能成为……‘英雄’！”

说到这里，沐青轻轻一用力。

在方泽天不可置信的光芒之中。

沐青直接把他推进了水潭里！

“哗啦”一声，方泽天直接坠落进水潭的最深处。

搞定。

看着跌落水潭的方泽天，沐青面容肃穆、心里却如此说道。

虽然方泽天这家伙没带四方花，但也无所谓。

因为马上，这次的初始游戏就要结束了。而等到游戏结束，哪怕快死了的方泽天都能从这个游戏离开，恢复健康。

当然，就是希望他的肺活量能大一点。

毕竟如果在游戏结束之前死了，虽然不会真的死，但是评价也肯定会下降。

“所以，我还得速战速决？”

抬起头，沐青看着天空。

宅邸上方的流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彻底退散。

这也代表着那争雄的双方，已经有一边抵剑而立，睥睨四野。

那也到了自己收获胜利果实的时候了。

就是不知道，到底胜利的会是谁呢？

怀着这样的想法。

沐青听到了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他的嘴角泛起一丝微笑。

“恭候多时了。”沐青的声音平静而舒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