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无遮拦
夜飞雪仍旧满脸不解:“什……什么意思啊?”
“武陵八剑啊。”葛碧落显然对他的迟钝和无知严重不满,一脸嫌弃地勉强解释,“武陵八剑,当年联袂出道,去往江湖积修善缘,以固功德。
这件事情,天下武林之中,早就家喻户晓,人人皆知。就你却偏偏一无所知,还就让我给碰上了。唉,该怎么说呢,当真真正气人得很!”
他略停得片刻,暗地里又指了指那索溪分舵主,用更低的声音代为介绍:“这武陵八剑啊,说的就是他们八个武陵剑派嫡传的门人弟子。
个顶个,都是能人中的能人,高手里的高手。
而大叔,他就是八剑当中最早出道,也成名最早的万里遥。
虽然他现在未必是八剑第一高手,但是刚才的神猛,你可都是亲眼看见的吧?
那功夫,那手法,八柄弧形飞剑布满天空,可是连威凤城主独孤只影都不敢接招、无法招架的存在。光凭这一点,可想而知其他人有多么厉害。
唉,遥想当年,他们几个分头抗敌,各自以一人之力力压群雄的时候,又有多么的强悍无敌的暴爽画面!”
实际上,武陵八剑出道最早、成就最高乃至得名最早的,原都并非眼前的这一位被葛碧落天花乱坠、推崇备至的万里遥,而是另有其人。
只不过葛碧落小小年纪,自己也并不知道个里究竟。一味根据自己的需要进行杜撰溢美。虽说难免有信口开河之嫌,倒也并非刻意诳言欺瞒。
而夜飞雪对所有的一切毫无所知,当然信以为真,听他说得这么厉害,不由若有所思地念叨:“万里……遥……?”
“哎呀,那有什么大不了嘛!姓万里的确实不多见,可姓名别扭一点有什么可奇怪的?
关键是,你刚才都看见了吧?他的那些飞剑有多厉害呀!”葛碧落显然有些会错意了,径自把小伙伴往弯道上带。
夜飞雪倒没有察觉到什么,点点头:“是很厉害的。不过,感觉那个独孤只影最后的绝招也不太好对付。”
“不好对付什么呀?”同伴的看法立刻就让葛碧落大为不满,并随即发表出反对意见,“那都是虚的,看着凶而已。
实际再下去不多会,就会被稀里哗啦打回原形。而万里舵主,从头到尾,生龙活虎的,可不半点没受那宝塔的影响?这才是实力的体现,这才令人佩服!”
两个少年正在争辩,索溪分舵主万里遥已大步朝他们走来,含笑询问:“两位小哥儿不知姓甚名谁?怎么也和那两个无耻之徒结下了梁子?”
说到这里,他将下巴往那狂头陀、野文豪遗留下来的两具臭皮囊示意了一下。
夜飞雪一见万里遥走近前来,看着他那不怒自威的虎步,不知为何,竟联系起任长歌的样子,心底顿时涌起一股莫名的叛逆和反感。
情绪上头,满脑子都是浑浑噩噩。说是浑浑噩噩,可能也不准确,因为在那浑浑噩噩之上的,还有无数行“武陵剑派、武陵剑派……”的字样闪现。
头脑昏乱中,听到万里遥依稀说出“无耻之徒”四个字,想起之前路上听到狂头陀、野文豪的议论,更加觉得忍无可忍。
内心之中,似有一个极其狂暴的声音在愤愤不平地怒骂:哼,你武陵剑派装腔作势、假仁假义,嘴上说得好听,却要到处追杀我师父。
这种行为,只怕远比别人更加符合你嘴里放出的‘无耻之徒’这四个字的含义。
心里既有想法,脸上自然会有真情流露。夜飞雪整张脸孔,都因此紧绷着,僵硬而冷漠。
甚至于把头都偏向了另一旁,摆出副看也不看这人一眼的架势。所谓的“面罩严霜,拒人于千里之外”也不过如此了。
夜飞雪的表情是如此的冰冷抗拒,万里遥看在眼里,不免有些奇怪。不过他并不因此挂怀,淡淡一笑而已。
相比夜飞雪的冷若冰霜,葛碧落完全是个极端的对比。
他简直不要太热情了,并且毫不掩饰自己满怀的欢喜,兴高采烈地尖着嗓子高喊:“大叔,你就是那个传说中赫赫有名的万里遥,对不对?”
万里遥徐徐颔首:“赫赫有名多半出自江湖朋友们抬爱,但我确实就是万里遥。”
“哎呀,万里大叔,你真是太厉害啦。”葛碧落得到万里遥的谦逊回复,顿时两眼放光,近乎尖叫起来,“我怎么也没想到,竟然能被你搭救!”
万里遥微微一笑,心中暗想:这个孩子倒也满怀赤诚,口无遮拦。可喜之处,却也正在于是个快人快语的性格。
葛碧落见他对自己满面含笑,显然默许了自己所献的殷勤,不禁更加大喜,心花怒放之际,决定再接再厉,继续发扬。
他美滋滋地挺胸凹肚,大声咋呼:“我就说嘛,我就是个有造化的孩子,为难关头,一定会有高人相救。
大叔,你的本事怎么就那么好啊?那个独孤只影想跟你叫板,简直就是不知天高地厚。要不是他跑得快,肯定也得栽。
嘿嘿,我还知道你们‘武陵八剑’的称号都是怎么得来的呢!”
他终究少年心性,只顾尽情表达自己的无限欢喜,却不料竟言出无心触碰到了万里遥内心当中的一处疮疤。
葛碧落只是个孩子,远处局外,毫不了解当年点滴内情的孩子。他对自己的冒昧浑然不觉。也根本就不知道,当着万里遥的面,跟他提起“武陵八剑”,是否恰当。
这句话,甚至这四个字,看起来就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四个字。但它却又绝不简单,绝不仅仅只是一句话或者四个字而已。
因为它会触及到别人的痛楚回忆,捅挠到别人内心深处的旧伤疤,产生再次伤害。
“武陵八剑”,那是一段包含了太多艰难困苦的往事,融合了太多血泪心酸的经历。在幸存者而言,它或许并不是荣名,而仅仅是不堪卒睹的伤痕。
所以,当万里遥听到这几个字的时候,身为索溪分舵主的他,脸上的笑容,很明显地僵了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