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崩塌

克拉克说的话像一块落入大海的巨石一样，在欧文的脑海中激起了万千波涛。

当两个慧子同时出现在欧文面前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辨别真伪，他看着她们的容貌身形，观察着她们的动作举止，试图找出哪怕一丝丝不符合母亲特质的线索，以此来区分真人和赝品，好将他枪膛中的最后一颗子弹送入假慧子的脑袋。

但是此时，他已经不再有这种想法了，因为克拉克话让欧文明白了，智能改造人绝不是工业产品，他们有人格、有思想、更有属于他们自己的尊严。

如果之前还要在“母亲”这两字上加引号的话，现在的欧文已经接受了拥有两个母亲的事实了。

“母亲……们，莱拉博士，我们去资料官府邸详谈吧！”

就在欧文等人即将踏出星途总部大门的时候，一块几十吨重的墙板突然从上千米的高空坠落下来，就在他们的面前，将几十台处于待机状态的机器人拍成了二维图形。

紧接着，数以万计大大小小的砖石、瓦砾、设备还有杂物，从大楼内外倾泻而下，好像突然下起大雨一般。

虽然低重力让这些东西落地的时候不会造成气压弹爆炸那样的破坏力，但如果落在人的脑袋上，也足以让其成为远古传说中“刑天”一般的存在。

欧文拉着莱拉、两位母亲躲到了相对安全的角落，克拉克也紧随其后跟了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克拉克在全息屏幕上问着实验层的研究员。

“实验长先生，是……是白衫树……它……它活了！”

“什么！？活了？活了是什么意思？”但画面却在此时中断了。

克拉克闻言紧锁眉头，急忙向电梯口跑去，却险些被超大的碎石砸成电路板，他又尝试了几次，但都以失败告终，最后又回到了欧文所在的地方。

克拉克抬着头，看着碎石如雨般下落，眼眶中竟然流下了泪滴，这种现象对于改造人来说，需要极其复杂的运算才能表现出来。

欧文凑上前去关切道：“克拉克先生，你……没事吧？”

但克拉克好像没听见似的，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我的实验室……我的实验室……”

“实验室没了可以重建，你的性命要是没了……”

“你懂什么！”

克拉克又展现出那种疯子一般的状态，大声嘶吼着：“你知道组建一台每秒运算达到1载的量子计算机需要多久吗？你知道双螺旋量子对撞机的功率有多大吗？你知道那些珍贵的标本在黑市中有多贵吗？

实验室就是我的命，没有它，我什么都不是！”

说完，克拉克双膝跪地，抱头痛哭，丝毫没有注意一个保险柜正翻滚着向他飞来。

“小心！”

欧文飞身上前，在保险柜敲碎克拉克“头骨”的一刹那将其推开，自己却被钢筋刺穿了手掌。

克拉克没有理会欧文，反而死死盯着那个落下来的保险柜，紧接着，他猛然起身，不顾被碎石击中头部的危险，扑到保险柜的旁边。

“哈哈哈！天不亡我！天不亡我！”

看着近乎癫狂的克拉克，欧文知道他再做什么都是徒劳，于是忍痛起身，保护莱拉和两位慧子离开了星途总部，在回望的那一刹那，他看到白衫树落在了一层的大厅中央，他的枝条像是古代章鱼的触手一样疯狂挥舞着，白色的气生根和红色叶片散落于四处。

欧文顾不得许多，带着三位女士又向前跑了几百米，总算逃出了碎石下落的范围，而星途公司总部，这个万米高的恢宏建筑，也在这一时刻，开始崩塌。

实验层显然受到了严重地破坏，它的承重墙无法支撑诸多大型仪器的重量，像把威化饼干放在坦克履带下面一样，瞬间化为了齑粉。

下落的实验层砸在设备层上，引起了一连串爆炸，冲击波粉碎了下方行政楼层的楼板，也让那里开始崩塌。

崩塌，像是自上而下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一直传导至最底层，在星途公司总部的原址上堆成了一座小山，同时大量烟尘弥漫向四面八方，也包括欧文和三位女士所处的地方。

等到硝烟散尽，欧文见到小山的顶端顶着一个很大的圆球，那是已经物理熄火的大型聚变电池，似乎整栋大楼只有它还保持着原来的样貌。

“这……太惨了！”

欧文身后的莱拉博士放声恸哭，因为她在瓦砾中看到了许多原生人类的残肢断臂，两位慧子见她这副模样，都在用几乎相同的方式宽慰着她。

欧文走近废墟，想要寻找克拉克或者佩佩的遗体，几番搜寻却一无所获，当他打算放弃的时候，突然发现在一段白衫树气生根的下面，有一个自己很熟悉的面孔，但仅仅只剩下了面孔而已。

“洛基！”

念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欧文心情凝重，一是感叹这样一个为了活着拼尽全力的人，最终也无法扭转命运的无情，二是因为在洛基身上的“绝望”病毒，这种病毒会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夺走更多原生人类的性命。

看着原本美丽繁荣的6号家园沦为废墟，欧文想哭却又哭不出来，他想不明白，人类在灭世之战后好不容易才找到新的栖身之所，却为何不懂得珍惜，难道非要等到这里也变成地球那样之后，人类才会反省自己的过失吗？

欧文、莱拉、两位慧子步行在一片狼藉的公路上，像是远古时期的逃荒者。

路上没有行人、没有警察也没有示威者和机器人，他们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随着一个时代的落寞而消失不见了。

四个小时后，当他们接近资料官府邸的时候，才终于见到一些活生生的面孔，那是安全管理委员会的工作人员，他们荷枪实弹，在府邸外围警戒着。

看到欧文带着两位母亲和自己的妹妹归来，莱纳急忙跑出大门，和他们一一拥抱，最后死死抓住莱拉的手再也不肯放开。

“我父亲在吗？”欧文问着莱纳。

“在！”莱纳点了点头：“资料官等你们很久了，哦，里面还有另外几位朋友。”

“谁？”

莱纳细数道：“伊万诺夫·薇薇安小姐、总参谋长库尔勒将军、科学技术部部长刘伟博士、改造人协会主席瓦莱塔，还有第一监狱典狱长冯·宾克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