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信徒

慧子生前的日记到这里就结束了，负责朗读的艾米丽已经泣不成声，两位慧子则陷入了沉默，而欧文紧锁着眉头，两眼一直盯着自己的父亲。

菲斯特说：“慧子看过这本日记，这与我提供给克拉克的初始记忆完全不同，也许是数据冲突造成她的头部主机死机，也可能是她主动这样做的，这一点连克拉克也说不清楚，总之，那场交通事故只是一个诱因而已。”

这个男人用手掌拭去泪滴后继续说道：“在我追随拉尔森将军前往鲁坦星系之后，慧子就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是日记中反复提到的那个男人一直在照顾她。我曾经恨过她，我恨她离我而去，在星战部队中我每天都会借酒浇愁，这几乎葬送了我的前途。”

“那现在呢？你还恨他吗？”小小惠子突然开口问道。

菲斯特摇了摇头：“那个男人给了她幸福的余生，这是我做不到的，我只恨我自己，没有选择留在地球上，陪在她的身旁。”

欧文叹息一声后说：“这也是你没有选择培育母亲的脑细胞的原因吧！”

“是的。”菲斯特点头：“以当时的技术条件，只要拥有完整的基因图谱，是可以培育出人体干细胞的，但我还是选择了克拉克的方案，用数字代替了慧子的灵魂，将我希望她经历过的事情人为地灌输于她的数据库之中，这其实是非常自私的做法。”

“何止自私！这简直是在犯罪！”欧文厉声大喝。

对于欧文的表现，菲斯特并不觉得意外，毕竟自己对慧子所做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但小惠子却在此时站在了菲斯特一边。

“欧文你冷静一点。我认为你的父亲并没有什么错，他爱我，为了所爱之人，做出一些非理性的事情，这情有可原，更何况这对我并没有什么伤害，虚构的记忆让人觉得幸福，现实中我还拥有了一位值得骄傲的丈夫和两个可爱的孩子，这难道不比日记上记录的那一切更加值得珍惜吗？”

欧文对听了小惠子的话一时哑口无言，是的，她说得没错，与其让自己的母亲活在对继任者的思念，和对前任的愧疚之中，也许现在的生活才是更幸福的。

想到这里，欧文缓缓坐到了沙发上，他看着悲痛欲绝的菲斯特，心中五味杂陈。

“那后来呢？”

菲斯特以手掩面说道：“拉尔森将军将我关进了监狱，因为我喝醉酒，误将一艘赫拉克勒斯级战舰当做了挡住去路的小行星击毁了。这次监禁，让我错过了对鲁坦星b，也就是现在的9号家园的战斗。

正如历史书上所写的那样，拉尔森将军对蛛人发动了“雷霆行动”。

行动由两部分组成，将军和舰长驾驶失去动力的49艘赫拉克勒斯级战舰攻击鲁坦系戴森环，摧毁上面的一门微波大炮。他们虽然成功了，但没有动力的赫拉克勒斯级战舰无法转向，人和舰，全都葬送于鲁坦星炽热的光球层。

行动的另一部分，是由十万艘黄蜂级迷你战舰则对鲁坦星b进行了自杀性质的地毯式轰炸。

他们非常英勇，顶着蛛人们的激光防空火力冲破鲁坦星b的大气层，在核武器能发挥作用的高度上才进行投弹，十万人，没有一个人退缩，蛛人们建设于‘肚脐’环形山中央的微波大炮，不可能在这样的攻击中幸免于难。”

听闻此言，欧文、艾米丽和两位慧子全都惊呆了，既然拉尔森将军和他的星战部队摧毁了微波大炮，那毁灭地球的微波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他们瞪大了双眼，等待着菲斯特的解释。

“在发动总攻的前一刻，拉尔森将军把我扔进了太空，他嘱托我，如果有朝一日我能回到地球，替他照顾他的家人。”菲斯特叹息一声，又点了一支雪茄吸了起来：“我想回地球，为了拉尔森将军的嘱托，也为了再见到慧子，我想尽办法让自己活下来，是里奥·斐迪南帮助了我。”

菲斯特说着，又从全息屏幕上调出了一份文件，这是鲁坦系探路者小队成员里奥·斐迪南发往地球的信息，信息上打着电子水印，水印是国际语中的一个化石词组：most confidential绝密。

和公之于众的那份信息不同，这份绝密信息中只有非常简单的一句话：不要来。

欧文在慧子口中听说过这份信息，也正是这份信息成为了黄昏之战和灭世之战的导火索，但是此刻，欧文并没有说话，他并不想打断菲斯特的陈述。

“创元前81年，里奥·斐迪南和他的探路者同事们成功在鲁坦星b上着陆，和公之于众的那份文件描述的一样，他们受到了蛛人们热情的欢迎。

探路者们和蛛人和谐相处了几个月的时间，逐渐了解了这个外星智慧种族的生活状态，智慧程度和科技水平，在全面和慎重地评估之后，里奥·斐迪南代表探路者小队全体成员，向地球发出了信息，信息中暗示地球星战参谋总部，可以选择入侵这个外星种族的家园，当然，里奥·斐迪南本人是不赞成武装入侵的，这也是绝密文件但是的原因之一。

可是，就在信息发出后的那一刹那，蛛人突然对探路者们发起了进攻。据斐迪南本人说，蛛人展现出了惊人的运动能力和神经反射速度，他们躲避了探路飞船武器系统的所有攻击，以零伤亡的代价消灭了除斐迪南以外所有的探路者小队成员，用时不足十分钟。

在斐迪南向地球发出‘不要来’三个字的时候，蛛人成功将他控制住，并开始探究他的大脑，这就是蛛人仅用20年时间就完成了从原始社会到现代社会转变的原因。

在‘雷霆行动’中幸存的蛛人们，为了抵御地球人再一次的入侵，全都投入到微波大炮的重建工作中，完全放弃了对斐迪南的看管，在他们看来，斐迪南的大脑中已经没有他们需要的东西了。而斐迪南则利用这个机会，从太空中找到了我，并暗中搜集了大量星战部队阵亡将士的细胞，27年，他使用克隆技术救活了许多人。”

欧文皱着眉头说：“也许我的推测是对的，蛛人是依靠激素分泌进行沟通的。

探路者小队萌生了侵略鲁坦星b的想法，这种思想会促使肾上腺素产生微小的成分改变，蛛人们正是察觉了这一点，才迅速反应，杀掉了除斐迪南之外的所有人。他们对于人类武器的预判能力，也是基于对使用者激素分泌的感知能力。

只是我想不明白的是，如果创元81年的里奥·斐迪南，是因为他的知识才没有被蛛人杀害的话，那么创元前39年到创元前12年这段时间，斐迪南救人的行为为什么蛛人没有发现呢？”

“你的判断是对的，蛛人的确是依靠激素进行沟通的，里奥·斐迪南也是这样认为的。”菲斯特点了点头，对欧文的敏锐表示赞许：“但是，有一点是蛛人没有想到的，他们从里奥·斐迪南的大脑中学到了知识，但也学到了其他的东西。”

“什么东西？”欧文瞪大眼睛问道。

“是信仰！蛛人当然发现了斐迪南的行动，但是他们从斐迪南头脑中学到的信仰，不允许他们阻止斐迪南。

因为斐迪南是一位坚定的佛教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