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有情

一路上，大片大片的废墟，空空的村落，难见一个活人。

处处可见大片的乌鸦聚在一起进食，当有人走过时，会惊的它们飞起，不一会，这些乌鸦又会聚在一起。

对乌鸦来说，人类只是过客，是天赐的食物，让他们得以生存。

然五三赶到时，他正忙着安排一支500人的去往更远的地方去宣扬他的教义。

现在的归五四已然被难民奉以教主，甚至起了个响亮的名字，雨神教。

经过选拔，归五四组织了一支大约6000人的护卫，这些人的选拔也是及其严格的。

因此，他们大多都有参军经历或者实战经验的，具备了一定的战斗能力。

为了雨神教，归五四直接借用了周门的教义撰写成册，并不断安排人员去往各地。

用这种办法分化人员对粮食的消耗无疑更加巨大，但是长远来看，这却是最有效的办法。

好在这帮难民不缺钱，赵广又送来大量钱粮，有钱就更能增加分流队伍的存活能力。

三天来，分流出去的队伍已经高达百支，足足有五万多人。

这些人，即便只存活十分之一，也必定能如种子一般存在，让这天下平淡一些。

即使努力的分流，归五四的难民队伍依然增加到十五万。

五城总计人口大约五十万，往鄄城方向的大约有一半人，除去路上死的，被杀的，还在告县和鄄城的。

剩余的人基本都在这里了，而这里的粮食也基本要耗尽了。

“有变化吗？”然五三见到归五四的第一句话便是如此说道。

“没有，一切按照计划进行。”

然五三算了一下，开口说道“嗯，告县最多只能留五万。”

归五四轻轻的点了点头，神情有些落寞，这次的事已经做到极致了，根据告县报告，楚国大军还有最多十日便可到达。

这段时间里，粮食已经恨不得按粒数，根据一开始的估算，能救下五万是极限。

而再去五万，告县的就有六万，加上派出去的，这次足有十万人以上了，已经算是超额完成任务了。

“我.....想等你”归五四抬头向着然五三说道。

然五三有些惊讶的看向归五四，他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等自己归来带回更多的粮食。

然而，一开始的计划里归五四不需要等自己，带回的粮食也根本没有考虑这些难民。

然五三沉默了，他相信归五四能明白其中的厉害，但还是忍不住劝说

“很危险，没有什么能抵御饥饿，包括信仰”

从归五四的表现来看，他有些冲动了，这件事本身就是处理不好万劫不复的局面，雪球一旦滚起来，除了破碎，不会变小的。

如果告县难民一旦失控，那不止是吴国，恐怕整个南方境地都会被这股流民搅乱。

当今天下，没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杀光他们，他们只会更加肆无忌惮的流放自己，如蝗虫一般，造成更多的灾难，让更多的人加入进来，到时，不止是生灵涂炭的问题了。

然而看着归五四期盼的眼神，然五三终究没有直接拒绝。

他略显无奈的叹了口气，开口道

“七天，是极限。”

“好”

两人辞别后的这一路上，然五三都在想归五四最近的变化。

从周门出来后，他们是经过严密的计算与讨论的，遇到郑铁牛他们是巧合，有更多的帮手就可以救下更多的难民。

本来他们会更早的赶往告县培养死兵，由归五四去利用信仰驱赶难民。

至于死去多少人，那都是一开始就计算出来的数字，然五三一直在做一件简单的事。

就是合理的利用资源，让难民仅可能靠近那个存活的数字。

可当这些数字变成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时，归五四明显变了。

在周门的日子里，他们学习了最为高深的学问，学习了当世最厉害的武功，学习了各种治世救世之法。

越接触的多，他们越心存敬意，同时，也感觉自己超凡脱俗，以为此生追求的是大道，不是人间生生死死的小道。

就像他安排赵广他们去做的事，他没有感觉半点不适，反而觉得做的越快越好，别浪费有用的资源。

然五三心里并没有太多的情感，他看世间万物都有其自然运转的规律，自己只需按照规律取舍就可以了，任何破坏规律和干扰规律的行为都是不合理的，不合理便要抛弃，根本无需考虑。

归五四本也是和自己一样，突然的改变让然五三有些措手不及。

他也没有意识到，这种大量生命由自己安排走向死亡的过程，对人这种生物的冲击直击灵魂，且如烙印一般，难以释怀。

这种无形的力量正在把他拽入人间，让无情变的有情，或许他也没意识到，能同意归五四的请求已经是他开始改变的征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