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大年开春万事第1章 叔侄扯闲话
东方破晓,天际泛出亮丽的鱼肚白。经过一夜的休眠之后,草庵堂在晨曦中显现出柔和的线条,展露出大致的建筑轮廓。
像往常一样,云富鸿在清晨的睡梦中醒来,他慢腾腾的穿上衣服。
打开房门,云富鸿站在院子里,他嗅着院子里随风飘荡的湿漉漉空气,顿时感觉头脑中清爽不少。
云富鸿握紧拳头,他将双手举过头顶,缓缓的扭动着身体。
经过短时间的运动,云富鸿很快就恢复了体力,精力也随之充沛起来,他扭头朝书房瞥了一眼。
就在不经意间,云富鸿发现大哥书房的窗户,竟依然还是关闭着的。
云富鸿心里感到一丝纳闷,他放下双手,按着自己的双胯,像调皮的小猫一样摇步走到书房的窗户前。
要是在以往,即在同一时刻,两扇格子窗已经向内打开,云富治已经坐在窗后的书桌前开始晨读,每天如是始终如一。
可是,今天早上却有一些例外,不仅是窗户后面,包括整间屋子,都没有发出哪怕是一丁点儿的响动,更没有发出一丝说话的声音。
云富鸿抬起胳膊,他勾起食指和中指,在房门上敲了两下。
云富鸿发觉屋内,依然没有丝毫回应的声音,他便心存疑惑的推开门。
当走到书桌旁时,云富鸿看见笔架和砚台都端端正正的放在书桌上,云富治平日读的那些书籍,也都整整齐齐齐的排列书架上。
随后,云富鸿就挠着自己的脑门,心想:
“咦,大哥到哪里去了?他每天早上起来,就像一根木头似的呆在这间书房里,他也没有到外面去散步的习惯呀?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云富鸿悄悄的穿过巷道,他走进云富治的卧室,屋里居然也是静悄悄的,没有看见大哥的人影。
云富鸿的心开始悬了起来,他隐隐约约的感到一丝不安。
忽然,云富鸿快步回到院子里,他在院里院外找了一圈,依然没有看见云富治的身影。
最后,云富鸿怀着一线希望来到厨房,他盼望能够发现大哥的踪迹。
厨房和杂物间就设在角门外的一小排房子里,中间仅隔着一条狭窄的小巷道,两间房子的屋檐相交叠在一起,正好可以挡住寒潮雨露。
厨房内,依次设置着水缸和炉灶,灶台上摆着几件瓦盆和木勺,墙上挂着的碗架里叠着不少碗具。
厨房其余的地方,还摆放着其它的生活用具,整间厨房虽说不大,但足够料理一个小康之家的日常膳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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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里充斥着柴草燃烧后的味道,让人感觉到浓浓的生活气息,而这浓浓的生活气息应归功于勤劳懂事的云富娣。
由于父母的早亡,云富娣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学着做家务,为一家人准备一日三餐。
忙完之后,云富娣又将厨房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
经过几年的锻炼,云富娣已能将厨房内的一套活儿,安排处置得井井有条。甚至说,她还超过了一些经验丰富的中年村妇。
云富鸿没有看见大哥,也没有看见小妹,他的情绪显得有些低落。
甚至,云富鸿还感到一些沮丧,他走到灶台边,揭开小灶上的砂锅盖子,看见锅里还留着半锅热腾腾的红薯稀饭。
云富鸿知道,这是妹妹富娣特意为自己和大哥预留的,即:每当两位哥哥晨起之后,感觉肚子饥饿的时候,就可以舀上一碗喝进肚子里,用来温润消化了一夜又缺乏水份的肠胃。
云富鸿看见锅里的稀粥并没有减少,他确定大哥并没有吃过早饭。
云富鸿愈发的感到不解,他随之咕哝了一句:
“咦,大哥连早饭都不吃,他到底到哪儿去了呀?”
云富鸿盖上锅盖,在合上锅盖的那一刻,他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心里竟是空落落的,胸口还在七上八下的颤动着似的。
尔后,云富鸿就转过身,他步履沉重似的走出草庵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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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走到大门外,云富鸿忽然听见,竹林里面在哗啦啦的作响,他便走了过去。
云富鸿看见,一个人站在竹林丛中,只见对方就像是一条肥大的竹虫一样,在不断的蠕动着。
云富鸿睁大双眼,他定睛看了一下,竟一下子惊喜的叫出声来:
“幺爸!你在竹林里面做啥?”
云守田朝竹林外面看了一眼,他拖着两根细长的斑竹走了出来。
云守田的上身穿着一件蓝色的对襟短褂,他的下身则穿着一条半新旧的七分裤。
云守田赤着蒲扇一样的双脚,他头顶上的那一张包头帕落满了竹叶的碎屑,后背上还挂着一根尺多长的竹枝。
云富鸿欣喜的看着云守田的脸庞,清晨的劳作和运动,促使云守田全身上下的血液流通。
因此,云守田的整张脸庞,看起来非常的红润,他的浑身上下,也像是洋溢着无穷无尽的活力。
云富鸿感到有些惊奇,他便张嘴问道:
“幺爸,我都好长时间没有见到你了,你到哪里去了?怎么早上才从外边回来?嘻嘻……人们都是早出晚归的,你倒是好,恰恰跟别人相反,硬是要早回晚出,跟个夜猫子一样。”
“啥?”云守田问了一声,对于富鸿说的话,他感到有些疑惑不解。
忽然,云守田又回想起,自己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并没有碰到云富鸿。
因此,云守田料想到,侄儿以为自己是早上才回的家。
云守田瞄了一眼富鸿,他便反驳道:
“我哪里是早上回来的,昨天晚黑就已经回来了。”
云富鸿依然感到有些吃惊,接着问道:
“那我昨晚怎么没有看见你?”
云守田呵呵一笑,答道:
“昨晚呀,你睡得跟圈里的猪崽儿一样,怎么能看见我。”
“哦——”云富鸿低头想了一下,“那你早上起床的时候,有没有见到我大哥?”
云守田摘下包头帕,拿在手上不停的抖动,他看着落在地上的碎竹叶,答道:
“你大哥是堂堂正正的斯文人,哪里会看得起我这一个野物粗人,即使我想去看他,他还不想看见我呢。”
说完,云守田将手伸到后背,他取下挂在身上的竹枝。
接着,云守田又用包头帕将全身拍了一遍,以清除掉身上的碎叶。
然后,云守田拖着两根竹子,就准备往草庵堂里面走。
云富鸿张开两只手臂,他拦住云守田的去路,却说不出话来。
少顷,云富鸿捂着眼睛,他带着哭腔说道:
“幺爸,我大哥不见了,一大早也不知道他到哪儿去了。”
云守田停下脚步,他瞪了云富鸿一眼,气囔囔的说道:
“咦!我看你俩兄弟没一个成气候的,有事没事的都像姑娘一样,动不动就瘪着嘴巴,眼睛里还流出猫尿水来。他那么大的一个人,难道还会上天入地?哦,他难道上一趟茅房,也要跟你说一声?你自己到茅房去看看,看他掉进茅坑里面没有。让开!别在这里挡着我,我还有一汤壶(很多)的事情没有做呢。”
“不是!”云富鸿争辩道,“这么久了,即使上茅房也该会出来了,他肯定到其它什么地方去了!”
云守田将头偏向厨房后面的茅房,他侧耳倾听了一下,果然没有听见任何的声音。
然后,云守田就对云富鸿说:“你再到后面坡上去看看,如果是没见着他,那他肯定是偷着给你们找嫂子去了。”
云富鸿一听,他顿时就笑了起来,答道:
“找嫂子?我看他就是有那色心也没有那色胆,如若是有一点成家立业的想法,就不会还住在那小屋子里面。你看嘛,他到现在都还孤家寡人的。他自己冷清也就罢了,但他闲着没事就老揪着我不放,天天拿我来出气,弄得我食不甘味夜不能寐的。就拿昨天晚上来说吧!当时,我正做着一个美梦,梦见天上掉下一个仙女,她走进我的屋子,硬要逼着我娶她。
……我正犹豫着呢,不知道大哥啥时候闯了进来,一下子挡在了美人的面前,叽叽呱呱的给我讲了一通,说是要出一趟远门,叫我在家好好的读书,等大哥走后,我再去看那美人儿,却再也见不着了。幺爸,你说,他这是不是成心要坏人家的好事嘛?”
云守田听见云富鸿讲起梦中发生的故事,他感到是既好笑又好气,便大声说道:
“哼哼!果然是翻春油菜花黄了,小屁孩的骨头里面也在发痒了,你蛋黄液都没有干,就尽想着天上给你掉下一个美人儿来?他说得没错,你一天不专心用功读书,尽做些乱七八糟的春梦,今后还成得了啥大气?我看呐,还是应该将你关在黑屋子里,哪里都不许去才对!”
说完之后,云守田低下头,他掰着自己的手腕和指节,一个人喃喃自语道:
“咦!平日里,那大娃子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又没有多远的亲戚,他平白无故的会跑到哪里去呢?啊……糟糕!老大是不是独自一人跑到江州去了……”
“江州?”云富鸿感到有些陌生,他自顾问了一句。
云富鸿显然不知道,大哥跟江州有什么关系,他便向自己的幺爸问道:
“大哥到江州去做什么?他在那里一无亲二无戚的,到底是去提媒相亲还是去烧香磕头?”
云守田没有功夫去搭理云富鸿,他开始回想起,自己跟云富治在年前,即重阳节那一天晚上的对话。
突然,云守田越想心里越觉得不安,他有八成的把握认定,云富治肯定是下江洲去了。
因此,云守田就开始担心起,侄儿富治一路上的安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