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对三
杭城后街,一老一少蹲在角落里,老的道袍、少的便装,两人手里各拿着一根甘蔗,遥遥看着对面的酒楼。
年轻人呲牙咧嘴嚼着甘蔗,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随后“tui”的一声吐出一口干渣,正好砸在正晒太阳的狗头上,狗子起身恶狠狠的瞪着周天,呲出獠牙。
周天看着无辜的狗子,“tui”又一口吐了过去,狗子似乎忍不住,慢慢的向周天走来,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嘶吼。
不同于周天的没正形,老道人甘蔗就吃的斯文多了,用两根手指把甘蔗掰成条,轻轻放入嘴中,“滋溜”一声把水吸干,然后再把干瘪的甘蔗渣拿出来,轻轻的放在地上,而地上吃过的甘蔗,已经堆出了小山丘的形状。
周天看到酒楼里走出一个汉子,懒得再跟狗子置气,用就剩一节的甘蔗砸过去,飞了个高高抛物线正中狗腚。
狗子呜咽一声,夹着尾巴溜走了。
老道人就是和周天一起进城的王三,两人经过商量后,一致决定先发制人,找到张三经常出没的地方守株待兔,还约好能不用法术就不用法术,毕竟一旦被人知道术士对凡人出手,肯定会有多管闲事的宗门出来找麻烦,维护所谓法不扰民的规矩。
想知道张三在哪就更简单了,去无衣巷随便找个小厮问问就行,毕竟前后街本就离的不远,张三又臭名昭着,很难隐藏行踪。
王三看周天一直欺负狗子,不屑的嗤笑一声,心想大当家还是小孩脾气。
正笑着,一只鞋砸过来,正中王三脑袋,“笑你大爷呢,人都出来了还给那吃呢。”
王三只顾看狗,忘了看张三,这时赶紧顺着周天的目光搜寻张三身影,发现一个大汉已经走到街当间,正朝两人方向来。
披头散发鼻青脸肿,偶尔张开嘴发现还缺了几颗门牙,光着半个膀子晃晃悠悠的走在街上,眼睛滴溜溜乱转,专往异性滚圆的地方瞅。
王三忍不住“呸”了一口,“收拾他我都嫌脏手。”
周天也眯眼打量着张三,看来这顿打还是轻了。
按两人说好的,周天会藏在暗处不动,让王三单独出去教训他,这样便可以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见王三迟迟不动,只顾着嘟嘟囔囔的骂街,周天抬脚开始脱另一只鞋。
王三见状忙摆着手站起来,把剩下的甘蔗塞进嘴里,向张三走了过去。
张三看到一个穿着破道袍的老道走过来,还以为是个要饭的,忍不住大呼晦气,瞪了王三一眼。
王三迎着恶毒的眼神挡在张三面前,一脸不屑的说道,“就你是张三啊?”
“砰”的一声闷响,“张三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
周天正单腿蹦着去拾鞋,就听到这声闷响,吓得赶紧回头看去,这一看忍不住倒抽口凉气。
只见王三趴在地上,眼冒金星鼻子淌血,此时正在不断的打呲溜滑,边呲溜边说道,“怎么这么滑。”
周天不忍再看,抬手捂着眼睛,心说完了,只顾不动用法术,忽略了王三这些术士都不炼体,没想到差距这么大。
王三倒不是没提前思虑,可他觉得既然周天一个人能打二十多个,那么自己打一个应该绰绰有余,只是没想到对面不光看着五大三粗,动起手来也是货真价实。
张三刚挨过打,正满肚子怨气没处撒,就碰到送上门的王三,含恨出手下威力当然非凡,其实在众多流氓里,张三也算是个练家子,练的就是外家拳脚,那天若不是太大意被直接打昏,也能在周天手底下撑上两拳。
王三终于爬起来,这和当初被周天打可不一样,就算周天当时也是拳脚取胜,但是双方都知道对面是炼气的,就算挨打了也是窝里斗,运气不好打死拉倒,可是张三是什么东西,那是个不折不扣流氓,就算有功夫也是个练武的流氓。
这个世界流传着一句话,下练武上炼气不吃饭的不沾地,炼气的什么时候把武夫放眼里过,从任布行当初的话里也能看出来,说修仙人是武夫那就算骂街了。
如今王三被张三打了,这就算出圈了,怎么能不生气,更何况打他的还是个自己看不上的人。
王三被打出凶性,站起来吐口血水,没想到对边这么不讲武德,连个开场白都没有直接就动手,当即骂道,“好小子敢打你王爷爷,你是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
好在王三这次下山还带了一群小弟,这会都藏在暗处,这会心想动手老夫是不行,那就别怪我不仁义了,回头大喊道,“兄弟们抄家伙都出来,这厮不按套路出牌,咱们也别藏着掖着了。”
直到此时挨打了,思及被天蓬阁通缉的身份,王三依然没敢动用法术,也算难为他了。
候王寨的人听到呼喊都跑了出来,一路上捡石头的捡石头,拾木棍的拾木棍,还有个人没什么拿的,路过周天身边时,把地上那一节甘蔗拾起来握在手里。
张三看到一阵尘土飞扬,不免吓了一跳,特别是那整齐划一的制服,个个都像是土里刚刨出来似的,看起来像几十个叫花子呼啸而过,瞬间以为惹着丐帮的人了,忙打起江湖问话手势,问王三道,“对面可是丐帮的兄弟?”
“我盖你大爷。”王三身后有了人,顿时底气十足,抬手就轮了过去。
张三退后一步躲过王三,不屑的说道,“你这老杂毛到底什么意思,来我地盘上砸场子?以为就你这些人就能让后街变了天不成,就不怕走不出后街?”
王三闻言一滞,心中不免恍惚,这毕竟是人家的地界,一个不好真被陷在这就麻烦了,想着就拿余光扫向周天,心讨他不会还有坑吧。
周天见王三犹豫,就知道这家伙又打退堂鼓了,年纪不小个老头了,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多心眼子,迎着王三的余光重重点了点头。
王三见状把心一横,毕竟打不能白挨,咬牙喊道,“往死里打!出了事大当家给咱们撑腰。”
众人闻言喊着号子一拥而上,打的打砸的砸,拿甘蔗那人愣是把一节甘蔗使出了匕首的效果,照着张三肚子就捅了过去。
“嘿哟~咦儿哟~”号子声连绵不断,就像在打夯种地一般。
这些人原先都是候王寨土生土长的村民,只是后来在候大几人的带领下才弃农从匪,所以不像王三这种术士,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他们虽然不是个个都练武,但也都是一老本分的庄稼人,早些年体力活不断,收拾一个王三也绰绰有余了。
周天眼看差不多,再打就真出人命了,便一副大哥风范的走到众人身后,“咳咳。”
众人闻声纷纷停手,让出一条通路。
张三缓了口气抬头看去,发现是周天后更是恨得牙根痒痒,努问道,“你到底是谁?”
“啪”的一声打在张三脸上。
这下可不是周天打的,他这时错愕的看向打人者,只见王三这时直接骑到脸上开始输出,刚刚他连挤都没挤进去,所以只能站在外圈帮忙喊号子,此时得着机会当然不肯轻易罢休,更怕周天装完逼就走,自己连个报仇的机会都没。
“你也配叫三,去打听打听你三爷爷是谁,还敢打我。”王三边打边骂。
虽然气势十足,手劲却还差点意思,只见被打的张三恶狠狠瞪着他,说道,“老子会打听出你是谁的,就算你是丐帮的,我也得跟你个老杂毛掰扯掰扯。”
王三闻言还要再打,却被周天喊住,“行了行了,你也不用打听,明摆着告诉你,从今往后无衣巷就是我的场子,你最好别给自己找麻烦。”
王三捂住还在流血的鼻子,也扔下狠话,“以后别让老夫看见你,否则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张三根本没听进去,知道周天就是众人所谓的大当家,便盯着他说道,“你知道我师父是谁么就敢打我,你碰上事了。”
呦呵,吓唬老子,周天脱掉一只鞋递给王三,“继续打。”
众人离开时张三嘴里就剩智齿还算齐全,只是身为无赖抗击打能力确实比其他人强,直到最后都不肯松口服输。
周天见周围人越聚越多,怕被认出来不得不先离开。
众人走过之后不久,便冲出来了一群持刀大汉,边救起张三边骂骂咧咧的找行凶的人。
只不过这时周天早已回到无衣巷。
……
“以后就让他们留在姐姐这,这样就算再有人想惹事也不用怕了。”周天坐在无衣巷大堂内,牛批哄哄的说道,“有什么事只管给我这位兄弟说,别说什么张三李四,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给他几分面子。”吹牛的话周天那是张口就来。
身后的王三闻言抬头挺胸,没想到周天在外人面前这么抬举自己,忙拍马屁回敬,“其他不敢说,杭城这一亩三分地我还能拿的下,大当家指哪打哪就是了。”
花姐乐的合不拢腿,没想到周天还有这能耐,虽然不知道是哪门子的大当家,但是能叫这名字的一般不是什么好鸟,而自己现在需要的就不是好鸟。
只不过眼前这位……年纪确实忒大了点……这把年纪咋还混成兄弟了呢。
周天满意的点了点头,拍拍王三肩膀以示鼓励,“那就这么着了,有什么事跟花姐商量着来,实在解决不了去杭城分院找我就行了。”
王三多机灵啊,深知这没其他金刚争宠的时候,正是自己表现的机会,闻言行了一礼赶紧表忠心道,“大当家放心,我在楼在,我亡楼依然在。”说完又转向花姐,“有什么事压寨夫人尽管吩咐便是。”
说完这句,王三心想我这眼光多毒啊,一看这俩就不清不楚,老夫就帮你们捅破这层窗户纸,大当家又得夸我了。
周天听到这奇怪的称呼,忍不住就要一巴掌打过去,还没出手就听花姐说道,“都是一家人,兄弟就别这么见外了。”
这一下是不好打出去了,周天只能默默的向外走去,想起还有件正事,忙停步说道,“麻烦花姐给我准备两坛好酒,我回院里有用。”
啧啧啧,大当家就是大当家,不光在外边喝酒,还敢把酒带回杭城分院,不简单……确实不简单……
“有的有的,这就让人给你去拿。”花姐说着挽住周天胳膊,一起向外走去,心道有了他就踏实多了。
一路送周天来到后门,花姐才问道,“恩公不仅帮无衣巷解了燃眉之急,还处处安排妥当,我都不知该怎么感谢才好了。”
周天看了看天色,心说以身相许怕是来不及了,便意有所指的说道,“这才哪到哪,好事还在后边呢。”
花姐闻言又乐的合不拢腿,含羞撇了周天一眼,“什么前边后边的,就知道你没安好心思。”
又是一群乌鸦从头顶飞过,周天知道花姐误会了,便稍做解释道,“有个挣大钱的买卖,可能需要姐姐你帮忙,到时候青楼不耽误开,还能让姐姐利润翻翻,你可别掉链子。”
花姐听到钱,两眼从绿光变成金光,大感兴趣的问道,“还有这好事?是什么营生?”
周天神秘一笑,“容我卖个关子,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花姐当然不急,也愿意跟周天多些关系,这样牢牢绑在一起才更安心,这世间能找到修仙人做后台的青楼,无衣巷怕是独一份了,当即说道,“都听你的。”
忽然想起王三还带着许多人,便开口询问道,“你这些兄弟在这看场子肯定不能白来,不知我该……”
“谈钱就外气了,其他的姐姐不用管,一天三餐别饿着他们就行。”周天可不在乎这点小利,在他眼里花姐是有大用处的。
……
不在杭城分院的这段时间,胡小仙已经携刘毕离开,去了哪里没人知道,只知道刘毕走时还没醒,是钦天监派人抬走的。
胡小仙离开时只有吕木棠相送,而胡小仙也只留下一句话,“细水长流,周天的事没有结束,既然在杭城分院解决不了,那就在可以解决的地方解决。”
吕木棠知道再劝也无济于事,便只能作罢。
周天提着两坛酒,回到分院时已是晚上,可是一向安静的分院今天却有点反常。
只见大门两侧都挂上了红灯笼,一派节日景象,周天手提酒坛哪敢走正门,悄悄的绕到一旁翻墙进去。
进入后才发现处处皆是张灯结彩,幽静的小路上也没有人影,“这是任布行要二婚了?”周天自言自语道。
顺着灯笼一路来到道德广场,发现原本广阔的空地上摆了许多桌子,众人齐聚此处,围着桌子安坐四周,桌上佳肴不断飘出诱人的香味,就算周天隔着老远也能隐约闻见。
此时,任布行满脸笑意的走上讲台,众人静静的望向台上,等待院长发表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