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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3章 雪葬丹花

北辽,帝师府,灼棋院。

锋刀老者仔细地烧好暖炉,伸手握去,确认温度适宜后才递给了仰在软塌上的卞香附。

现下到了北辽最冷的时节,她的旧疾受天气影响而反复发作,昨儿睡到半夜,硬是吐了两口黑红的血,锋刀老者明白,那是余毒未清。这么多年来,她自己一直苦苦压制,如今这犹如落梅般的身躯摇摇,真气一削减,那为数不多的内力自然就没什么大用了。

卞香附出神盯着院里那棵盛放的丹砂梅树,入眼是艳美的红,像是血淬出来了枝丫,蜿蜒着生了花儿,苍白无血色的唇半张半合,似在道别:“师叔啊,这十三年来,难为您始终陪着我,同我一起被圈在这金笼子里,哪里也没去了。”

锋刀老者连连呵斥:“去去去!你说的什么话?你是师叔看着长大的,是我与你师父的掌上明珠,你师父他没得早,师叔跟你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我不守着你我守着谁?”

“我知晓您的意思。”卞香附转头对上锋刀老者的视线,微微弯唇,“只是,您此去大梁,要小心些,万事皆轻,您的性命为重。”

“老夫可没说我一定要去那大梁刀酒宴会!我可没忘了,你初到上京的时候,那崇文小儿是怎么给你使绊子的!谁稀罕去参加那玩意儿?”锋刀老者席地而坐,颇有些老人家耍无赖的意味,“凭什么他送来一封请柬我就去?呼来唤去的,老夫未免太没面子!”

卞香附浅浅抿唇,双眼中有奇怪的情绪,“师叔您明明是想去的,我也想让您去。”

“啊?”锋刀老者挠头,“此话何意?”

“刀酒宴会嘛,定然有赏刀的环节,您这一把锋刀,北辽出了名的,我呀,想让师叔去给他们大梁那些软架子开开眼去。再说了,澜儿在海砚山底下屠灭辛一保军营之后不是没了踪迹吗?我想托您亲自路过海砚山,询问咱寒门的老神仙,那日究竟是什么情况?您顺着路找找,保不齐便能听着澜儿的下落呢。”

“哦,你这么说,也确实挺有道理。”

锋刀老者低眉思索,自从殷罗失踪,他们也动用了不少寒门的探子了,至今还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不如他趁现在能光明正大入大梁国境,沿途好好找寻一番?

那红衣丫头乖张犀利,跟她兄长一个臭样儿,别是惹了什么了不得的大麻烦!

卞香附目光回移,她望着那一树红灿灿,“师叔,上京听闲楼冬日会做酒酿梅花糕,十三年前,我常常吃,如今实在想念那味道了,您能不能给我带些回来?”

“吃!想吃师叔就买给你!师叔给你买两屉回来!”锋刀老者笑了,他脸上长辈对于小辈的慈爱将要溢出来,“要不这么着?你也随师叔一起去?到听闲楼咱吃热乎的!师叔虽然不懂你们女儿家爱吃的那些甜糕点,但总归,什么吃食刚出锅的时候都最为味美!”

“师叔你又调侃我,”卞香附垂眸,“我正在休养身子,哪里经得起路途颠簸?”

“是师叔想得不周全了。”锋刀老者急忙安慰她:“没事儿,大不了师叔把那听闲楼中做梅花糕点的厨子抓回来,让他给你当场做!”

“还是师叔对我最好。”卞香附扬起儿时般烂漫的笑,很快却低下头,两行清泪在锋刀老者看不到的地方滚落,她强忍胸腔内的刺痛,再发问:“师叔准备什么时候启程?”

“明个午后吧?”锋刀老者答得直接,“老夫怎么也得晾他崇文帝一天!”

“都依您的。”卞香附松了一口气,“听闻檀儿现下在东北三城,您便别在那城邦多留了,省得引起新儿怀疑。他近来是越来越过分了,不可不防啊。”

“老夫懂!”锋刀老者喝口烈酒,“我不在的时候,若是万洛新做了出格的事,你就飞鸽传书,给老神仙。他跟你隔辈儿亲,你要是不痛快,他指定在山上待不下去。”

卞香附笑着点头,话语间却是在拒绝:“您且放心去吧,我等您回来给我带酒酿梅花糕,我已在北辽宫里呆了近三十年,新儿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疾风突起,圈成了旋儿笼在丹砂梅枝头,打落好几枝花瓣儿,簌簌的雪砸在落梅上,潦草做墓碑,葬花也葬人。她突然发觉,她早看厌了这北辽漫天的雪。

大梁,东海,渊缙王府。

十几名侍从精心擦拭着明之渡出行惯常用的金舆驾辇,路过的闻亭儿纳闷地停步,抱胸走向他们,发问:“王爷这是要出门了吗?怎么想起来让你们侍弄这驾辇了?”

“闻家主人,你来了啊。”康又魁娇笑的声线从闻亭儿背后传来,解释着:“可不是要出门了吗?闻家主人难道忘了?前一阵子咱王爷还问过你,是否要随行呢?北辽的帝王搭了戏台,正等着咱王爷送个物件儿过去呢。”

闻亭儿不动声色颔首,“竟是如此?康庄主去吗?”

“自然是要去的,妾身最喜欢听戏了。不单是我,您也得去呢!”康又魁白皙的胳膊滑落红袖,朝着不远处一架马车伸手指去,“那儿,是王爷为闻家主人准备的马车!”

闻亭儿依旧面无表情,“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儿?总是这样说急得来快的。”

“提前跟你说与现在通知你,有什么不同之处吗?”明之渡含笑嗓音顺着风吹进闻亭儿耳朵,她循声看过去,他难得穿了件干净的月白袍子,那身形远看,颇似故人三分。

但这想法下一秒就被闻亭儿甩出脑海,眼前这人,可不配穿这一身白衣。

“本王没有提前告诉你,是想给你一个惊喜。”明之渡三两步走到闻亭儿身边,他冲她扯了扯嘴角,看起来很是和善。

闻亭儿敏锐地捕捉到那伪善面具后的算计,她后退半步,拉开与明之渡的距离,离他太近令她身心不适,“无功不受禄这道理我还是深知的,难道王爷对东海的幕僚都这么好吗?平白无故就爱送点儿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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