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父友
月明星稀,毫无睡意的唐正坐在院中,抚摸着膝上长弓,借着月光可以看见这是一张与唐正白天所习之弓大不相同的弓:此弓通体红色,有黑色的奇异花纹点缀其上,两端梢子呈黑色,很是漂亮。
唐正拿起一股细麻绳为此弓上好弦,才将其放在一旁的木架上。至此时,这木架子上已经放了五张弓,从一石弓至三石弓均有之,这些都是他这两年所制。
“望明日能卖个好价钱吧!”
唐正看着眼前这五张倾注了这几年心血的宝弓,心中五味杂陈。
“嗤~嗤~嗤~……”
忽然,一阵奇怪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嗯?有人过来了!两人?其中有一人还是跛足!”
唐正认得,这是草鞋踩在泥路上的声音,听得从屋外传来的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便立马警觉了起来。
现在时近子时,几乎不太可能是熟人来访;唐家又坐落在村庄最西头,与周围的其他人家相距五十丈以上,所以不可能是路过。
所以屋外人的目标只能是唐家。
“莫非是被那些行商吸引来的恶徒?”
白天李俊说有一队赶着一大群马匹的行商至此,毕竟这个时代通讯不便,这个地方又地处偏远,普通人若想获得外界消息只能靠官府、行商及相似人物,自然会吸引周围的人来此交易。
这人一多自然鱼龙混杂,有恶徒至此也不足为奇。
唐正心中有了猜测,但手上动作不停,弯弓搭箭,将目标对准了大门口。
若来屋外来人真是恶徒,并对唐家有所企图的话,唐正定教他命丧当场!
“咚咚咚……”
“正儿睡了吗?”
“阿翁的声音?”唐正慢慢地将弓弦恢复常态,放在一旁,“可他不是进城了吗?”
虽说确实是父亲的声音,但唐正依然不敢大意,待他翻上墙头,确认门外之人确是唐父和一个像是唐父朋友的男人后才打开门。
“正儿,你果然没睡!”
“阿翁,您不是去城里了吗?怎么现在这个时候就回来了?”
“嗨,去晚了!那张家只要二百人做工。这些名额等为父到的时候,已经被那些县里的和距离县城近的村子里的人占完了。既然无事,那便回来了”
唐正为两人端上两碗清水后继续说道:“不做也好,一天不过十钱,这么点钱做着也没什么意思!”
唐父闻言哈哈笑道:“我儿从小素有大志,自然看不起这点工钱。”
“但冬麦已经撒下,现在正是农闲之时,在家呆着也无事做,不如去做工贴补些家用。”
“不过既然没机会去做工,那便不聊这些了。”
“嗯…好,不聊便不聊吧!来,正儿,为父为你介绍,此人名为赵符,乃为父好友。昔日为父从军半载,他便是我们的什长,为父教你的那几式枪法便是他教给为父的。为父可是强拉他来家中的做客的。”
吾儿唐正,年少时便聪颖过人。我问其志,他说‘男儿生在世,当外驱胡虏内除贼寇’,你看如何?”
唐正听着有些无奈,每当唐父向别人介绍他时都会将他小时候的豪言壮志复述一番,搞得他颇为尴尬。
一提到唐正,唐父那被生活的重担压驼了的背似乎挺得直了些,嘴角的笑意根本掩饰不住,眼睛闪着比天上的星星还要璀璨的光芒。
与那些同龄的缺食少肉的中农贫农子弟不同,唐父从不在饮食上亏待唐正,几乎每日得饱,三五日便会有肉,原本略有余财的家庭也变得清贫起来。
所以在这个平民普遍吃不饱,长不高的时代,唐正长得身高八尺三寸,体型壮硕,全身的强健肌肉被一层薄薄的脂肪所覆盖。而且由于从小练习弓枪,石锁马步,所以唐正不仅身形壮硕不畸形,而且匀称协调。
唐正听得唐父的介绍,也看向其人。
只见此人身高七尺,浑身肌肉,尤其是其双臂的臂围甚至比唐正还要大,下肢虽健硕,但和上半身相比却显得瘦小了些。国字脸,络腮胡,肤色黝黑,一道骇人的刀疤从额头划到右耳下,其右眼已经被这道刀疤给毁了。看其站姿,左足似乎有些毛病。
若非此人是唐父带过来的,唐正只会以为这人是一个入室抢劫的强盗!
那赵符自一进门就一直在打量着唐正,沉默不语,听得唐父的话也不由得点点头道:“体型健硕容貌甚伟,不错!汝父曾对吾言:我儿唐正有大将之姿!不过就是不知道汝在弓马刀剑,兵法谋略方面造诣如何?”
唐正朝其抱拳道:“敢教伯父得知,侄最善弓箭,能开三石之弓百步内正中靶心,其次为枪术,再次为马术,至于兵法谋略,侄却是一窍不通。”
弓术是他前世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
到了这里后,靠着十数年如一日的苦练和超出常人许多的力气与五感,没想到唐正的弓术居然成了这个时代的顶尖!
若说他的弓术是这个时代的顶尖,那他的枪法就拉跨了,他仅会唐父所教的军中流传的十三招基本枪法,上不得台面。不过虽然这些枪招没有传说中赵云的百鸟朝凤精妙,但仅凭着唐正的力气和体格,在这个时代只要不遇见那些一流猛将,便足够用了。
至于骑术则由于家境限制,仅仅用他小伙伴李默家中之耕马练习过几次,骑术并不算精湛。
只有触及到兵法谋略方面,唐正才感受到什么是绝望。古人说穷文富武,但在汉朝却非如此,因为在这里无论文武,这些都不是唐正这种八辈贫农所能奢望的。
就习武而言,需要大量的肉食,穷人家根本承担不了。
就比如说唐正,原本的唐家也算是略有余财,但自唐正习武之后直接将唐家给掏空了。若非唐父唐母表示就算是二人节衣缩食也要供应唐正习武,而唐正又会门制弓的手艺,秋季时候还能去山林中打些皮毛回来贴补些家用的话,唐正的习武计划早就无疾而终了。
但平民从文更是艰难,而且从文的途径不多,分为官学和私学。官学又分为太学和地方学宫,太学在洛阳,几乎只招收高官子弟和足够分量的地方士人,像唐正这样的平民根本无法奢望,而他所处幽州代郡地处偏远,地方学宫有名无实。
至于私学就是一些名士或者家族开办的私塾,比较有名的隔壁涿郡范阳卢植所开设的私学了。刘备就是这么成为卢植的学生的。
虽然私学收学生的要求降低了很多,但也不是什么人都招的,要么有钱有权,要么是大族子弟,哪怕旁支都行,总得沾点边吧?
比如刘备虽然家穷,只是织席贩履之徒,但是他可姓刘!祖父刘雄、父亲刘弘在地方上也是个不小的官,还有同族支持,拜师卢植也算勉强达标。
但唐正算是个什么人?往上数几辈,都是在温饱线挣扎的农民,有什么资格入私学?
而且这些私学传播的多是一些诗歌文学之类的,几乎不涉及法律军事一类的兵书典籍。
所以这一来二去,唐正在兵法谋略上的造诣几乎为零。
虽说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兵法只做参考,但一窍不通的话就不行了。毕竟唐正也不是霍去病一类的超级天才。
若非唐父花钱将唐正送到乡老处学字,只怕唐正到现在还只能是一个文盲。
赵符闻言浓眉一竖,道:“黄口小儿,竟敢胡乱夸口!”
“即便在边军中,能开三石之弓者寥寥无几。能中百步之靶者,即便是那些以善射闻名的外族人也鲜有人能做到。汝年不过弱冠,安敢言开三石弓,中百步之靶心?”
唐正还没来得及开口辩解,就听得唐父说道:“诶~我儿自幼聪颖,在射箭一道上更是天赋过人。而且为人沉稳,从不夸口,他说三石百步那就是三石百步!”
“你也是个老卒了,应该知道此等箭术可媲美鲜卑射雕者,他……”
“赵伯父,正所谓眼见为实,侄家中有弓,不如观侄演练一番如何?”
“不错,是否夸口射上一箭便知。然兄远道而来,且现已过子时,不如先行歇息,这射箭一事待明日天亮之后再说如何?”
“嗯……好吧。”
深夜,还没等唐正睡着,唐父便进了唐正的房间。
“阿翁,深夜来此可是有什么话要对儿说?”
唐父欲言又止,但还是问道:“正儿,你所言的可开三石弓中百步之靶一事是否属实?”
唐正闻言一笑,道:“怎么?阿翁不信我?”
“非是不信,汝之性格为父自然知晓,但明日射箭一事事关重大,一定要全力以赴!”
“事关重大?”唐正顿时起了好奇心,道,“怎么个事关重大法?”
唐父思忖了一下,说道:“为父答应了他事先不能告诉你实情。人无信而不立,为父只是怕你不将明日之事放在心上,所以才来提醒你一下,你若是能达到你口中的标准将有不小的好处!”
“好了,先好好休息吧!明日之事明日再说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