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坦白局

张饶克还没走到赵天家楼下，就接到了队长的反馈。组织已经同意接收赵天为编外人员，接下来就看张饶克自己的了，要怎样才能说服赵天。

原本在人工湖边时，张饶克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赵天。跟胖子聊完之后，他越发确定，自己想要向赵天坦白一切。按理说，现在组织已经同意接收赵天，他已经完全没有了后顾之忧，可距离赵天家越近，张饶克的脚步却越慢。他从未这么犹疑过，哪怕是当初要加入组织，哪怕这次去东川铁矿调查，他从未多考虑过什么，反正自己孑然一身。可这次要面对赵天坦白一切，他却犹豫了。

春末夏初，树上的知了有气无力地叫个不停。路上很难见到行人，钢城即将进入高温天气，白天所有人都尽量避免出门。张饶克忽然觉得，自己像回到了小时候。每到暑假的时候，他总会从家里偷些零钱，自己跑去露天泳池玩一个下午。从泳池回家时，路上就是这样寂静，知了就是这样叫着。似乎时间从来没有流动过，他还是那个小学生，怀着忐忑的心情回到家中，不知道父母是否已经发现他偷了零钱。

不知不觉，张饶克已经走到了赵天家单元门口。“不知赵天在没在家。”张饶克心里想着，却又莫名期待赵天并不在家。

“铛铛铛”张饶克犹豫着，敲响了赵天家的大门。

片刻后，门打开了，赵天看到来的是张饶克，毫不意外。她的精神状态很好，似乎已经完全走出了东川铁矿事件的阴影。

“小克克，进来吧。”赵天说着转身就折回了卧室。

张饶克进门后，也跟着赵天进了卧室。现在这两个人，已经完全没有了陌生男女之间的隔阂，在赵天看来，张饶克进入自己的卧室，已经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了。

原本张饶克已经想好了，如何向赵天坦白这一切。可见到赵天后，他却张不开嘴了。见张饶克支支吾吾的，赵天反倒落落大方说：“你想好了就跟我说吧，不管你说什么，我都相信你。”怕张饶克听不明白，赵天又补了一句。“我是说，哪怕你骗我，我也会相信你。我信的，是你这个人。”

听赵天这么说，张饶克急忙辩解道：“我怎么会骗你呢，我只是害怕……”

“你怕什么？还有什么是你张饶克害怕的？”

“我怕你会怪我，会跟我……”张饶克原本想说“跟我分手”，他的意思其实是说，怕赵天退出克天组合，可话到了嘴边，又发觉有歧义，所以又憋了回去。

“你先说，我不会怎么样的。”赵天笑着说。赵天其实很喜欢笑，有时候她是职业性的假笑，可跟张饶克单独相处的时候，她总是笑得很灿烂，也很真诚。张饶克喜欢看赵天笑，似乎她一笑，窗外的知了都不再叫唤了，整个世界都变得清凉静谧。

“那你听我慢慢说，事情是从那场车祸，不，是在车祸之前就开始了……”张饶克一五一十地诉说着自己的经历，没有半点隐瞒。整个过程，赵天听得极为认真，不时露出惊讶的表情，却从未打断张饶克。张饶克足足说了近一个钟头，才彻底讲清所有的来龙去脉。

“所以，黑暗使徒是这么严密的组织，如今你却向我透露了相关信息。接下来我该怎么做？加入组织还是等待被你暗杀？”赵天很敏锐，依然笑着问到。

“我，我怎么会暗杀你。其实之前我在犹豫向不向你坦白，就是没想好你该怎么办。不过现在不用担心了，我已经申请将你吸纳为组织的编外成员，组织也通过了。”

“可你想过没有，如果我不答应呢？”赵天这个答案其实并不在张饶克的意料之外，可是他却也没想好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如果你实在不愿意加入，那我只能一直保护你了……”张饶克抓耳挠腮地说。

“小克克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赵天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这么一句，不等张饶克回答，她又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人都是很复杂的，我相信你应该比其他人更了解我了，可有时候我自己也看不清自己。其实我不介意加入不加入什么组织，可不知为什么，我很介意这会不会影响我的记者工作。”

“这怎么会影响呢？黑暗使徒是未来的组织，可以给我们很多信息和线索，对记者的工作很有帮助啊。”张饶克急忙解释。

“可你想过没有，记者的任务是报道客观现实。可如果像你一样，加入了黑暗使徒组织，无形之间你就成为了新闻的主体之一。比如这次东川铁矿的调查，组织给了你信息，可同时也给了你任务。按照你的说法，虽然组织没有明确任务是什么，可现在看起来，大概率就是查明真相后暗杀李笋。如果不是你迟迟下不了杀心，不是周浊大哥误打误撞闯了进来，那你就是杀人犯。当然，组织可以帮你隐去犯罪证据，确保你不会被查出来，可这其实已经完全违背了新闻从业者的职业道德。”

听赵天说到这里，张饶克完全愣住了，他想过赵天会拒绝加入组织，可没想到居然会是这种理由！这段话完全出乎张饶克的意料，他半天都没有回答。

“这个韩誓甫肯定是别有居心，至于他最终的目的是什么，我们现在无法确认。不过我可以看出，最起码这一次他接近你，就是要适时向你传达最终的暗杀任务，逼迫你出手杀掉李笋。以后只要是组织给你的新闻线索，你大概率都要充当杀手和记者的双面角色，难道你不觉得这很冲突很矛盾么？”

其实张饶克怎么会不矛盾呢，如果不矛盾，他完全可以直接杀掉李笋，不必最终依靠周浊出手。正是因为他内心深处抗拒着杀手这个角色，他潜意识里有一个真正的记者梦想，才会让他一再没有直接出手杀人。

“如果你这么说，那我理解了。我之前的想法其实很简单，我加入黑暗使徒组织，可以说有点稀里糊涂，始终也没想明白，加入之后总想着和组织之间相互利用就好。”

“小克克，我知道的。如果你不是这样，东川铁矿的调查，你根本没必要再拉我入局，我能看出你的犹豫。”赵天说着从床上站了起来，走到坐在椅子上的张饶克面前，轻轻将他也拉了起来，然后抱住了他。“你知道么，其实我很羡慕你。我的内心深处，也许就希望自己是你这个样子，傻傻的很执着，从不想那么多，没有成熟的面具，却又有着自己的原则和梦想。可我做不到你这样，在工作中和生活里，我只能是那个八面玲珑的赵天，我已经习惯了这样。”

赵天这一连串的举动和话语，彻底将张饶克搞懵了。原本今天他是来向赵天坦白的，怎么感觉赵天突然开始自曝了？

“你，你是说，喜欢我这种傻不拉几的样子？”

赵天呸了一口，“你这人是真傻还是装傻，我是说，喜欢你的赤子之心。我不希望你因为任何原因，丢掉自己的赤子之心。你刚才说怕我跟你什么，是不是怕我跟你分手？难道现在的你，背靠着黑暗使徒这样的组织，在工作中还需要赵天的协助么？”

话已至此，张饶克也没必要再躲避什么了。忽然间，窗外的知了似乎又活了过来，聒噪地叫唤着。这样的午后，张饶克从未经历过，宛若梦境。“我是怕你跟我分手，怕你离开我，怕你不再搭理我。”张饶克说着，原本垂在身侧的双手，也紧紧抱住了赵天。

“那小克克，我们现在是真正的男朋友和女朋友了么？”

“嗯。”张饶克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男朋友，为了你，我愿意做任何事。”赵天这一句话，已经让一切都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