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战起
风雨欲来的前一刻,往往都是安静的,就仿佛是命运给人留下的安慰自己的时间,可笑而无奈的仁慈。
坎贝城外,原本总有着渔船往来的海岸此刻空空荡荡,海里有太多未知的风险,气候更是变化无常,所以海港里没有大船。
渔民都是驾着两人位的小船在海岸附近捕鱼,即便这样,同样有风险,当然,收益和风险是成正比的。
海洋作为万物起源,在魔力的滋润下资源丰富程度异常惊人,只要这么一小片海域,就足以养活全城的人。
此时,那些小船直接被渔民们拖上岸,或是藏在了两边崖壁下的洞穴里,或是带回了家里。
清澈透亮的湛蓝色海水拍打在岩石和栈桥上,留下白色的泡沫,“哗啦哗啦”的水声显得很干净,让人不自觉的放松下来。
旁边淡黄色的沙地上,留下一串细长的足迹,一袭黑色长衣的少年停下脚步,遥望海域,湿润凉爽的风吹过耳畔,轻柔的拂动头发和衣摆。
远处,水天相接之处,是一条黑色的线,只是,这黑线有些过于粗了,以至于浸染了一部分天空。
南宫拓知道,那就是黑暗之域,传说中的永夜之地,这也是他第一次真正的见到那片让人不安的黑暗。
沉下心感应,看似平和的海面之下,无数混杂暴躁的气息正在缓缓向海岸移动,南宫拓凝视着海面,海面下是一团又一团的阴影。
隐约能看到猩红的眼眸,南宫拓也不在意,他收回目光,向前走了两步,弯下腰捡起两枚雪白小巧的贝壳。
面具下他嘴角向上微弯,将贝壳装进了衣袋,转身向城门走去,身后,美丽的海港依旧阳光和煦,风景如画。
这其实是南宫拓第一次来海边,并且还是这么美丽的地方,无奈的是,来这里的原因不是度假旅游,而是参加战争。
只要开战,不出几分钟,这里就会面目全非,而南宫拓什么都做不了。
走近城门,看见的是一堵堵厚重的矮墙,分隔了城门和外滩,白岩城墙上,十几名咒文师在士兵的帮助下,来回检查着城墙上铭刻的符文。
谁都明白这堵城墙和上面的防御阵法的重要性,所以他们显得异常认真,当然,他们的酬劳也十分丰厚。
咒文师的工作内容丰富多样,基本上只要有魔法阵的地方就能看到他们的身影,修建和维护魔法阵便是他们的基础知识。
而最顶尖的咒文师,追求的都是自创魔法阵,即便他们大多是没办法使用武技和杀伤性魔法的文科生,也不妨碍他们成为理论大师。
甚至很多魔法师在设计自己的魔法阵时,还会专门去参考咒文师的意见。
目光再往上移动,城墙跺口之间,伸出了数根足有一人粗的巨大炮管,在阳光下散发着黑沉沉的光泽。
这便是帝国最凶残的防守利器,由圣都研究院研发,并经过数十次改良换代后诞生的终极战争兵器-魔导巨炮。
看似黑铁般的炮管实则是用数种金属搭配熔炼而成的特种合金制造而成,上面铭刻着上千枚符文,供能系统更是贯穿了整堵城墙,堪称战争巨兽。
岸边,涌动着波浪的海面突然破碎,一只指间带着蹼膜,爪尖锋利,布满光滑的细小鳞片的手伸出水面,搭在了岩石上。
然后一只形似海狮,却长着四肢的暗兽从海水爬了出来,海水顺着它的身体滑落,打湿地面。
它对着远处高耸的城墙张开了嘴,露出一排又一排细密锋利的尖牙,口水从嘴角滑落,两颗圆睁的眼睛显得分外可怕。
“吼!”如同吹响了进攻的号角,一只又一只爪子探出水面,将它们自己拉上岸,显露出各类奇特又恐怖的外形。
它们千奇百怪,有大有小,仿佛一个疯子在画布上乱涂乱抹构成的怪物挣脱了画布,来到了人间。
每一只暗兽都像是由不同生物的残肢缝合而成,肢体比例毫无美感,充斥着疯狂和暴虐的的气息,仅是直视,便足以让人感到不适。
唯一相同的,便是它们眼中那纯粹的敌意和杀意,不死不休。
它们仿佛生来便是为了啃噬掉敌人的一切,大脑无法思考,于是便不知恐惧和死亡为何物。
阳光下,它们挥舞着节肢和骨刃,拖着甲壳和尖刺,如潮水般涌向坎贝城。
与此同时,城内响起刺耳的警报和大喊,一队队士兵穿戴着钢甲,走出城墙,严阵以待,前排手持重盾,后排则是一根根长矛。
城墙上,魔法师开始吟唱,而那些弓箭手早已开始拉弓,一根根亮着魔力光芒的利箭如流星般划过天空,扎进兽潮,然后轰然炸裂。
而普通士兵则手持重弩,等待着兽潮靠近,细微的“咔哒”声中,魔导巨炮炮口下压,随即一个个符文点亮,细密的纹路遍布全身,使得黑沉的炮管变得如水晶般剔透。
恐怖的魔力汇聚在炮管之中,那一团光芒越来越刺眼,狂风凭空产生,呼啸不止,下一刻,
“轰!!!”
一声震天撼地般的巨响,城墙上浮灰腾起,肉眼可见的震动了一下,而那团光芒当真如流星般夺目,狠狠砸进了兽潮之中。
刹那间,璀璨的光焰腾空升起,无数断肢残臂四散崩飞,原地留下一个焦黑的大坑,周围的沙烁直接被烧成了琉璃状,爆炸中心的暗兽,更是尸骨无存。
魔导巨炮接连开火,瞬间便在兽潮中清出数片空白,即便很快被填满,兽潮也变得稀疏了许多。
这仅仅只是个开始,距离拉近,迎接它们的是燃烧的高温火球,庞大的沉重岩块,一簇簇攒射的锋利冰锥,还有那如雨般的弩箭。
防守火力瞬间拉满,兽潮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能冲出来的再次前冲,却已经没有了那恐怖的数量。
而站在它们面前的,是早已蓄势待发的佣兵们,不用人安排,他们非常自然的组成了一个又一个小团体,阵型稀疏却又层层叠叠。
而站在最前方的,是一名左臂有着张扬纹身的壮汉,手中提着把锤头足有半人高的庞大战锤,面对着涌上来的暗兽,他一步前踏。
地面崩裂,同时一道道跃动的电流浮现,在他壮硕的肌肉上游走,随后尽数没入那狰狞的锤头,他深吸一口气,双臂青筋暴起。
那一瞬,他双手将战锤挥出一个完美的圆,爆炸性的力量肆意咆哮,狂风舞动,然后战锤狠狠砸落在地。
‘雷神之怒!’
他面前的地面轰然崩碎,一根根粗壮的电蟒腾起又延伸,如狂涛怒流,席卷而过,暗兽群正面撞上,被电流硬生生挡住数秒,留下一具又一具焦黑的尸体。
壮汉毫不犹豫的后撤,而其他人直接顶上,没有犹豫,各类威力惊人的武技轰在兽潮之中,将它们积累的冲势硬生生止住。
这些人都会后撤,他们不是累了,只是需要保证自己的状态,战争不可能立马打完,不懂保存体力只会逞能的人活不下来。
准备已久的第二梯队顶上,清一色长剑大刀和战斧,他们不会使用武技,而是一点点削减兽潮的数量,不求全部拦下,因为身后还有战友。
那是一片由人类组成的绞肉机,将扑上来的兽群尽数撕裂,分割,吞噬殆尽。
没有花哨艳丽的炫技,每个人都全神贯注,找准要害,一击毙命,战斗往往都在一招或数招内结束,凶险而利落。
这不是人与人之间的战斗,低等级的暗兽攻击方式单一,凭借的无非是强悍的身体,但在这群老练的佣兵面前,它们的长处便失去了作用。
几乎没人选择硬刚,卸力,闪身,他们用的无比纯熟,或者说,这才是真正用来杀戮的技法,血腥而高效。
为了躲开一次攻击,他们可以面不改色的从一堆碎肉里滚过去,弄的一身血腥,只为了节省那一丝体力。
而后毫无风度的一剑偷袭,将利刃捅进另一只暗兽的肚子。
战场之上,讲面子是强者的专利,弱者要活下去,无所不用其极。
城墙下,断肢碎骨漫天飞舞,场面如同地狱般恐怖,即使佣兵都很老练,但他们毕竟还是人,也没有眼观八方的能力,此刻己有人重伤。
但更残酷的是,面对如此疯狂的敌人,失误很可能意味着直接被当场撕碎,吞进肚子里,虽说不多,但它确实在发生着。
战争从来不是什么美好又高尚的事物,它只意味着一件事,就是两方赌上性命去厮杀,直到一方将另一方屠杀干净。
它带来的只有血与悲剧,因为每一个死去的人,都有自己的亲人和朋友,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即便如此,没有人后退半步,战争不伟大,但人可以,他们固然是为了丰厚的佣金来到这里,但赚钱的机会到处都有,又何必赌上性命。
站在这里,便意味着他们有了使命,守护身后的城,哪怕献出生命,没有人明说,因为大家心照不宣,所以踏上战场的那一刻,他们便是交托性命的战友。
看似混乱,实则极有章法,没人会一直待在压力最大的第一线,轮换始终在进行,于是那个始终站在原地的身影便凸显了出来。
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了那个身影,他们一直在战斗,但整体上看,战线仍在轻微后移,唯有那个身影,一步未退。
身前兽潮涌动,身后战友渐远,他如千年礁石般屹立不倒,挥手撕起血雨腥风,孤独而冷漠,额前发丝下,面具染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