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问罪与阴阳怪气
“康正德其人，占田逾制，私匿人户，隐匿财产，逃避赋税，扰乱辽东吏治，放纵族众门客为害百姓！
“暗自组织私兵部曲，有谋反之嫌！今日本宫特来问罪！”
“来人！给本宫拿下康正德，死伤不论！”
康正德：“……”
他看着望楼下的那数百青壮，心想，这小公主失心疯了吧。
这么点人，怎么和他的家兵部曲打啊？
虽然这丫头不按常理出牌，说干就干，他还是反应迅速地传信给薛、陈两家，让他们派人来相助。
他们三家联手，公主那点人手根本不够看的。
康正德自信满满，很是得意。
他轻轻一挥手，厚重的石门缓缓打开。
又是一大波人涌出来，提着刀剑，排列整齐，守在围墙之下，石门又随即关上。
一气呵成，训练有素，可见之前演练过不少次。
他清了清嗓子，不死心地道：“公主殿下，我康某乃怜香惜玉之人。若公主肯屈身下嫁康某，康某必定……”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他张大了嘴，下意识地拉过旁边的人挡在他身前——
九公主压根没听他说话，自顾自地拉弓搭箭。
箭矢破空而来，直中他身前人的眉心。
康正德险些吓尿了裤子，双腿一软，瘫坐在地。
幸好望楼围墙够高，他坐下来，利箭也就射不到他身上了。
他抹了把冷汗，不由得大骂。
先皇有病吧，美貌小公主不娇养着，让她学骑射干什么？
回过神来后，气急败坏地吩咐：“让人给我冲！把那丫头活捉了！看她还怎么嚣张！”
楚襄在马上接连射了几箭，例无虚发。
直到庄园外的康家家兵发起进攻，她这才调转马头，退到后方。
这具身体的年纪还是太小了，身量也不够，近身肉搏这种事并不是特别适合她。
好在她骑射出众，自保之余，也能帮上忙。
只是场上形势并不怎么乐观。
康家的府兵流寇自然不能与她的亲兵比，但是在冷兵器时代，数量碾压的优势不好破。
对方人多势众，她的人渐渐吃力。
负雪在厮杀中，抽空问道：“殿下，他们……怎么还没来，莫不是临时反悔？”
“别急，康家的帮手也还没到。”
薛、陈两家，以及康家的附庸，这些人沆瀣一气，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必然会来相助的。
正说着，望楼上的康正德忽然兴奋地吼道：“援兵来了！给我冲！把他们都杀光，一个不留！”
楚襄的那一箭，让他惊吓之余，更觉屈辱。
待他捉到那小公主，一定叫她好好见识他的“本领”！
身后隐约传来密密麻麻且迅疾的急跑声和呼号声。
楚襄没有回头看，她并不担心，反而有些期待。
来得正好，省得她一家家找上门去收拾了。
康家援兵已到，她的帮手也该现身了吧。
…………
几乎是同一时间，康正德正要为即将到来的胜利而拍手称快，却见一众蒙着面、作山匪打扮的人从城南拍马而来。
这些人又是谁？
凌河凡养的山匪不是死得差不多了吗？
他还没反应过来，那些“山匪”已经加入进来，对着他的部曲家兵就是一顿乱砍。
一个个战斗力爆棚，尤其是那个领头的人，虽然捂得严严实实，但是看身形，便知是个年轻人。
是谁？
那九公主从哪里找来的？
原来早就找好了帮手！难怪敢跟个莽夫似的，直冲他的庄园！
眼见形势在瞬间反转，康正德眼里闪过一丝算计。
“都给我拼死抵抗！谁也不准后退一步！”
他一边咬牙切齿地下令，一边开始偷偷跑路。
反正敌人还没打进来，他从其他的石门跑路！
霍浔砍瓜切菜的时候，始终分了点神注意望楼上康正德的动静，见康正德作势要走，他立即拉弓搭箭。
利箭破开空气，直射康正德面门。
然而康正德忽地痛呼一声，另有一支箭矢直直地穿透他左边眉骨。
他张了张嘴，眼睛瞪得老大，却连哼都哼不出来，仰面重重倒了下去。
这么一尊庞然大物倒下，搞得望楼都震了两分。
霍浔也跟着一震。
那支箭矢比他的更快更准。
他一瞬间想到那天刑场上深深没入土里的三支箭矢。
……回军营以后，他一定少练枪，多练骑射。
…………
夕阳西下，一场新旧势力之间的战斗也宣告结束。
残阳余晖与遍地鲜血交相辉映。
楚襄下了马，朝那正在仰头喝水的少年走去。
用来蒙面的面巾沾满了鲜血，他顺手扯下。
面巾下的五官也被鲜血印染，掩去了原本的模样。
唯独一双眼眸漆黑如墨，清晰可见。
楚襄在他面前站定，“有劳了。”
霍浔喝水的动作一顿，微微垂眸，看向还不及他肩头高的九公主。
“殿下客气，能为殿下做事，是末将的荣幸。还望殿下信守诺言，早日将末将祖父的佩剑赐予末将。”
他口口声声称末将，楚襄却不能从他的姿态里看出一丝恭顺。
仔细想想，他“被威胁”，才迫不得已助她。
霍家又遭逢巨变，他应该对皇室中人没什么好感。
但是……
楚襄眼底光芒闪烁，朝他露出一个看似人畜无害的笑来。
“看样子多年不见，云霁哥哥不记得我了呢。”
“噗”——猝不及防地，霍浔刚喝进嘴里的水喷了出来。
云霁，他的字，先帝亲赐。
八岁之前，他都在宫里做“质子”。
那时先帝最心爱的九公主的确喊他云霁哥哥。
但那会儿她也就才四、五岁啊！
她写给他的信里，尽是威逼利诱之语，全然不提幼时情分，他便以为她应该不记得他了。
所以他也就跟着装傻，公事公办。
她居然是记得的！
楚襄扯起嘴角，维持着笑，不顾霍浔死活地，继续道：“云霁哥哥的剑法越来越好了呢。”
“我还记得小的时候，云霁哥哥练剑，被师父打得抱头鼠窜呢。”
霍浔：“……”
不是，你记性可以不用这么好的。
语气也可以不用这么阴阳怪气的。
霍浔手麻脚麻，面红耳赤。
故人久别重逢。
他只想迅速脱离现场。
“殿下，此间事了，末将便带弟兄们回军营了。”
他溜得飞快，楚襄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
“云……”
算了，装不下去了。
一口一个云霁哥哥，她自己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收了笑，改口道：“稍候本宫会命人将谢礼送上，霍将军记得查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