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孕事
“怎么可能?!”敏婕妤“唰”的一下站起来,目光在高福全和何院判脸上扫过,最后双眼盈泪,跪在皇帝面前,柔声道:“表哥,芸儿绝不会做这种事!”
敏婕妤心知,如今这番结果定是有人有备而来。
皇城宫门一向搜检严格,出宫采买的太监宫女万万不可能将药材之类夹带进宫,宫中取药,只有司药局这一个途径,如若不能将自己从这里面摘出来,那等待自己的,只有皇帝的厌弃。
当务之急,是要让皇帝信她。
“表哥,芸儿生病时,确实服用过丹皮汤不错,可芸儿对医术一窍不通,哪里认得出来什么是朴硝,更何况用朴硝害人?”
敏婕妤觑一眼皇帝脸色,转向司药局高福全,问道:“请问高公公,朴硝是否可以长期存放?”
高福全见皇帝神色莫测,没有别的表示,硬着头皮道:“若是将朴硝放在阴凉干燥处,确实可以长期存放。”
“既然如此,为何只查三月内的取药记录?”敏婕妤眼光微亮。
高福全、何院判都低下头去,盛安欲言又止。
皇后不得不出言道:“敏婕妤,秀女入宫不过三月。”
敏婕妤一愣,有些惊惶起来:“表哥!芸儿生病时,柳美人尚未查出有孕,芸儿怎么可能未卜先知私下扣留朴硝呢?!”
皇帝神色微动,皇后附和道:“是啊陛下,敏婕妤五月落水,虽说卧床养病的时日长了些,可确实没有未卜先知的道理,或许这其中还有什么关窍。”
一直默默待在一旁的丽贵人也说:“柳美人有孕不过两月余,太医六月间才摸出喜脉,敏婕妤姐姐虽与柳美人同住长春宫,想来,也没有比太医还先发觉的道理。”
明着是为敏婕妤说情,暗地里却是说,敏婕妤养病时日长,可能就是因为扣下了部分朴硝,故而药效未全,且算着日子,柳美人是五月有孕,敏婕妤同住长春宫,确实有提前发现的可能。
许修媛因着广阳宫离得远,带着石美人刚到不久,这会儿顶着皇帝的低气压也不敢说话。
因新人入宫,宫妃不再是小猫三两只,石美人也就没了日日往凤仪宫请安的“殊荣”,这会儿不只是皇帝,连皇后都多日不见了,更不敢开口说话,只把自己缩在许修媛身后。
但皇后与丽贵人之语已足够诛心,敏婕妤张口欲辩,里间听完全程的柳美人已经情绪激动地骂将起来。
她本是乡绅家的女儿,一时失了孩子,痛彻心扉,往昔对敏婕妤的艳羡融成了恨,愈发不加掩饰。
“赵如芸!你个腌臜毒妇!你为什么要害我的孩儿!为什么?!”说到后面,已经泣不成声。
“够了!”萧晟淡淡一声,纤羽阁瞬间安静下来。
“柳美人虽遭不幸,但孕育皇嗣有功,晋为才人。”他说完这话,转头俯视着跪在自己脚下的敏婕妤,“至于敏婕妤——”
“陛下!老奴拜见陛下!”
帘外敏婕妤的贴身大宫女冬青带着慈宁宫李嬷嬷突然进来。
李嬷嬷跪地行礼,口中道:“陛下,太后娘娘有旨,敏婕妤言行失当,当禁足半年,罚俸一年,以儆效尤。”
说完,额头触着地砖,深深伏拜下去。
萧晟眼中情绪明灭难辨,阁中众人下意识屏住呼吸,只听皇帝平静道:“既如此,就依母后的意思,敏婕妤禁足含章殿半年,罚俸一年,如有再犯——”
“表哥!”敏婕妤双颊泪痕斑斑,定定凝视着萧晟的双眼,不知是因即将到来的惩罚还是萧晟冷漠的态度,她脸色惨白,声音干涩,“表哥为何不信芸儿,芸儿没有做这种事,惟愿以死明志!”
说着从地上站起来,就要撞向屋外的檐柱。
“主子!”冬青连声喊着,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抱住敏婕妤的腰,“您可不能做傻事啊!”
敏婕妤却无回应,已经软软倒在冬青怀里。
“主子,您怎么了?主子——?!”冬青吓了一跳,连忙去看也赶过来的李嬷嬷。
萧晟本欲上前的脚步止住,眸中重新酝酿起怀疑之色:“程太医,去看看敏婕妤。”
“是。”程太医勉强维持着面上的平静,心中祈求皇帝陛下这种时候千万不要记住自己,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到了敏婕妤面前。
他伸手搭脉,半晌,眉毛纠结地皱起来,似乎不知报喜报忧,最终嘴角一扯,露出一个僵硬的笑来:“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敏婕妤有喜了!”
阁内有片刻的安静,丽贵人捏着手帕的指尖一顿, 皇后反应过来,连忙指挥一众宫女将敏婕妤抬回含章殿养着,又问程太医:“敏婕妤为何晕倒,可是腹中皇嗣有碍?”
“回禀皇后娘娘,敏婕妤只是一时情绪激动,腹中皇嗣无碍,只需开两副安胎药就好。”程太医连忙道。
皇后一挥手,将人打发去开方子,这才回过头来对皇帝道:“陛下,敏婕妤有孕,您看……?”
“送回含章殿安心养胎,诞下皇嗣前,不必出来了。”萧晟说完,也不看皇后,抬脚出了纤羽阁。
*
瑶华宫。
晚菘命几个小太监将贵妃榻挪到了窗边,又在对开的双排木格窗外挂上细密的竹帘,窗内加了两层缁色为底的绢纱遮阳,把暖阁内布置得凉爽得宜。
姜蕙舒舒服服躺在贵妃榻上,脸上略带病气,听庆丰说起柳美人小产晋位为才人和敏婕妤有孕的事。
“敏婕妤这一胎,来得不是时候。”她淡淡道。
“为何?”山楂有自己的理解,“有太后娘娘在,敏婕妤又不会被陛下怎么样,若是生下皇子公主,还愁陛下不会回心转意吗?”
姜蕙笑看山楂一眼,将小丫头看得脸色发红,才道:
“你这样想也没错,只是咱们陛下除了念旧情,还是个眼里揉不下沙子的人。若敏婕妤真能以死明志,或许比用孩子来挽回更好一些,她有了孩子,反倒会让陛下怀疑以死明志不过作秀。”
前几日皇后派太医去各宫请脉,敏婕妤若是真有了身孕,那时也应该知道了,可是她却选择在纤羽阁曝出来,由不得皇帝不怀疑她。
“人都没了,以死明志还有什么用?!”山楂惊诧,随即反应过来,反驳自己道,“哦,不对不对,那么多宫女太监,还有太医在,救得活的。”
秋葵却有些担忧:“主子,敏婕妤不会以为是您做的吧?”
“以不以为的,有什么关系。”姜蕙淡淡,“有没有这一出,敏婕妤同太后都是容不下本宫的,更何况如今她也有孕了呢。”
她的年儿,可是占着大皇子的位子,若是从血统上来算,反而比其余人更加“纯粹”。
“废了她,也就无事了。”顿了顿,她漫不经心道,“至于幕后真凶,与上回设计敏婕妤落水的实为一人,本宫心中有数。”
秋葵闻言,与庆丰对视一眼,轻声道:“主子,碧月已经关到后罩房里了,丰实和碧云看着,可若是……不发难,咱们就一直把她关着吗?”
话语间模糊掉了某个称谓。
姜蕙转头,透过缁色纱幔和半开的竹帘,望见中庭游廊边一棵枝繁叶茂的玉兰树,微微一笑:“经过柳才人这一出,敏婕妤再无法与本宫相争。就是这几天了。”
随即又问起缀霞轩的事:“孙才人脸上的瘾疹好不了了?”
“是。”庆丰垂首道,“御膳房送的吃食与太医开的一味药犯冲,若非皇后娘娘遣了邱太医去请脉,恐怕孙才人连性命也要丢在‘炎症不治’上面。”
姜蕙神色未动,吩咐道:“让杜鹃按计划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