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巫蛊
“陛下容禀!”李嬷嬷立即跪倒在地,“非是奴婢强闯,只是盛公公一时没有回转,老奴想着太后娘娘的病,有些急了,因此询问瑶华宫守门太监是否可以放行。”
“且——”她颇有条理地说,“老奴与慧安大师只有两个人,万万不可能强闯进门的。”
萧晟念她是太后的陪嫁,没有理会她,转而对慧安道:“瑶华宫乃太祖所建,从来都是宫中福地,贵妃又是承平大长公主之女、高宗皇帝的外孙,天潢贵胄,邪不可侵,慧安大师恐怕看错了。”
这是不肯让人进瑶华宫了。
萧晟也不看慧安的反应,瞥一眼盛安,后者立即意会,一挥拂尘,招呼随侍的太监宫女们将慧安请出宫门。
李嬷嬷见此情形,心中一横,伏身在地,口中道:“陛下,太后娘娘病势沉疴,难道您就要眼睁睁看着太后她老人家夜夜惊梦吗?”
“放肆!”萧晟来回疾走几步,突然回过身来,玄底赤金纹的袍角带起一阵热风,“母后之病,自有太医来看,何须倚仗这些神神鬼鬼之事?盛安,送慧安大师出宫。”
盛安正要应声,却见远远跑来一个穿青灰衣裳的宫女,一边跑嘴里还一边叫着什么。
皇宫内侍宫人,坐卧有度,一举一动都有规矩,如这般在宫道飞奔,已是大大的不守规矩,当送去慎刑司罚十大板。
但李嬷嬷已看清这女子正是太后娘娘跟前素来懂规矩的青果,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奔向青果大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太后娘娘出什么事了?”
青果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勉强撑着给皇帝施了一礼,断断续续道:“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她昏倒了!陛下,快请慧安大师去看看吧!”
一直默默转着佛珠的慧安大师闻言,仍旧不疾不徐道:“太后娘娘之症,贫尼只能以经文供奉佛前长日祈福,若求根治之法,还在这瑶华宫中。”
说完闭上眼睛,又开始无声诵经,似乎并不关心皇帝的决定。
萧晟深深看她一眼,再次沉声道:“盛安,送慧安大师出宫。”
“陛下!”李嬷嬷猛然抬头,不可置信道,“太后娘娘那边——”
“去太医院,唤李德清、岑继圭两个速去慈宁宫。”皇帝打断李嬷嬷的话,继续吩咐道。
“是!”盛安得令,转向慧安,一伸拂尘,“慧安大师,请随咱家来。”
“陛下——”李嬷嬷已经老泪纵横,哽咽道,“太后娘娘自昌平侯府入宫以来三十余年,日日担惊受怕,好不容易等到您登基称帝,难道您还要她忍受悸惧之苦吗?”
见萧晟眉宇间有松动之色,李嬷嬷再接再厉道:“更何况,慧安大师所言,只是说瑶华宫有污秽之物,并非指贵妃娘娘有什么问题,陛下,贵妃娘娘连日以来也是病痛缠身,何尝不是受此影响呢?”
萧晟听了,略一迟疑,便在此刻,瑶华宫里八个小太监抬出一张肩辇到得跟前。
姜蕙由秋葵晚菘两个扶着,从辇车上下来,脸色苍白透明,整个人摇摇欲坠。
“蕙儿?!”萧晟连忙上前揽住姜蕙腰身,让她倚靠在自己身上,“你还病着,怎么出来了?”
“陛下,”姜蕙朝萧晟浅浅一笑,“若是事关太后娘娘安危,还是让这位慧安大师进来吧。”
说完,眉头微蹙,似乎有些撑不住,软软倒在萧晟身上。
“蕙儿?!”萧晟急道,忙将姜蕙打横抱起,匆匆往瑶华宫而去。
李嬷嬷与慧安对视一眼,忙跟上去。
“陛下,妾没事,只是外头炎热,一时受不住。”姜蕙神智还清醒着,在皇帝怀中小声道。
萧晟却低声回道:“蕙儿可知,这是冲着你来的,慧安在大周名头极盛,又事涉母后,一旦慧安说你身上不详,即便朕让人封锁消息,也难保有不透风的墙。“
姜蕙垂下眼帘,轻声道:“那太后娘娘的病症怎么办呢,太后信佛,三哥哥今日为了我撵走慧安大师,他日算起这一章,太后如何想您呢?万不可为我伤了母子情分。”
“何况,”似乎反应过来自己不小心用错了称谓,她又道,“慧安大师如此盛名,应该确实有些真本事,若是就此解了太后心病,也是一桩好事。”
萧晟轻轻叹一口气,眼底情意愈重。
两人一路穿过中庭,路过那棵枝繁叶茂的白玉兰树,身后的慧安却突然停住脚步,淡淡道:“阿弥陀佛,那等邪祟犯冲之物,便是在这了,陛下只需遣人在周遭仔细寻找,定然会有蛛丝马迹。”
萧晟抱着姜蕙,猛然转过身去,盯着那棵树,眼底沉沉。
他不信鬼神,但历朝历代因鬼神之事而弄得朝堂后宫混乱不堪的例子比比皆是,由不得人不慎重。
盛安跟在皇帝身后,第一时间指挥瑶华宫众宫人退了出去,只留李嬷嬷与慧安在内,又搬出两把椅子放到背阴的廊下,供萧晟和姜蕙坐靠。
诸事皆毕,这才亲自拿了铁锹,在玉兰树附近翻找起来。
这棵玉兰树是太祖时就种下的,树干粗壮,根脉虬张,底下的泥土略微蓬松,因夏日炎热显得有些干燥发黑。
盛安两鬓汗湿,又一次挥舞铁锹,就在他怀疑慧安在说什么鬼话的时候,感觉到铁锹头触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他精神一振,又挖了几下,捧出来一个暗红色带锁木盒,用衣襟仔细擦干净上面残存的泥土,才小心翼翼放到皇帝面前。
“这是?!”姜蕙倾身向前,苍白的脸上诧异之色浓重,“瑶华宫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李嬷嬷抬头飞快看了她一眼,恭声道:“陛下,想必就是这个东西害了太后娘娘。”
萧晟望向慧安,问道:“慧安大师所言,可是此物?”
“阿弥陀佛。”慧安颔首,“确是此物。”
“盛安,打开这盒子。“萧晟神情莫测。
“是。”盛安应道,忙用铁锹一锹子打开铜锁,又轻轻将盒盖掀开,捧出里面用红布缠着的物什。
似乎感觉到红布中裹着的东西是什么,盛安鼻尖都挂了汗珠,慢慢将卷着的红布展开,露出里面三个刻字扎针的灰白色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