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八世（大衍相师下）
“什么叫做专业？这就叫做专业。”
“什么叫老成某国，这就是老成某国！”
“风儿，看到了没有？”
“帝王权术，这里面都是智慧，好好学着点。”
走出养心殿，皇帝跟身旁的小儿子说道。
正所谓前方吃紧，后方紧吃。
这次的旱灾救济物资，在大衍王朝的官员眼里。
又是一次自下而上的瓜分盛宴！
受灾贫困县，府衙后堂里。
“恩师，这次朝廷拨下来的赈灾款，学生就不要了吧。”
“百姓们分均下来，还都有些不能果腹。”
“我这个当县令的要是再分一杯羹，百姓就彻底乱了！”
一个县令对着首座的知府大人唯唯诺诺道。
“守堂，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啊？”
“你不拿，我怎么拿？”
“我不拿，巡抚和总督大人怎么拿？”
“我们不拿，上面的人怎么放心把差事交给你我去办？”
“你不要求进步，我还想趁着能动，把位子往上挪一挪呢。”
看到自己的学生如此不思进取，知府大人有些许不悦。
“可是。。。”
县令钱胡庸（字守堂）本想说出口的话，看到老师的眼神。
又无可奈何的咽了回去。
他们平乡县本来就是贫困县，百姓们赋税都是拖欠官府的。
下去走访调查的时候，十室九空。
老百姓吃不饱饭，交不起赋税。
纷纷逃往别的县，自求活路去了。
剩下的都是些实在走不动路，不愿意背井离乡的老人。
倒也有些青壮年没走，留下来照顾自己的爹娘。
钱胡庸没中进士前也是一个胸怀大志，想报效国家的人。
可是因为没有钱，没有关系背景，被安排到了这么个贫困县。
几年下来，什么远大抱负都被磨平了。
“没有什么可是！”
“守堂，你要知道。”
“我这次来是通知你，不是同你商量！”
“饿极了的难民还能叫人吗？那就是畜生。”
“把草料和麸糠倒进稀粥里，让他们饿不死就行了。”
“我知道你有顾虑，害怕激起民变，害怕他们造反？”
“可别说老师不疼爱你这个学生，你看看这是什么？”
“这是总督大人给我的调拨士卒的令信！”
“凡是有不开眼的刁民一律按造反论处！”
“把心放到肚子里去，有上面人在。”
“这个天，塌不了。”
真是不识抬举，要不是这个县人口少，油水多。
他才懒的下来这么一趟。
等把这个县的赈灾钱粮妥善收纳以后。
一定要把这个县令踢下去。
什么玩意，人口这么少也能叫县吗？
滚回家种地去吧！
呸，下贱胚子！
知府何孝廉在心中骂了钱胡庸一户口本。
可是这样的事情。
在整个大衍王朝都只是一个小小的缩影。
夏去冬来。
“这寒冬腊月的大冷天。”
“按理来说应该有雪才是，怎么只刮风不下雪呢？”
“师兄，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呢？”
青牛城的一处小院子中。
蓉儿对正在劈柴的师兄问道。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老百姓们都说天地是无所谓仁慈的。”
“它没有仁爱，对待万事万物就像对待刍狗一样，任凭万物自生自灭。”
“此言差矣啊。”
“其实这句话的正确解释是。”
“天地看待万物是一样的，不对谁特别好，也不对谁特别坏，一切顺其自然发展。“
老宋一边劈材，一边教导自己的小师妹。
希望改变她这种一受挫就抱怨天地的念头。
“哦，哦，哦，我明白了师兄！”
“你是说，自己拉不出屎，不要怪地心没有吸引力！”
“老天爷对待万物都是一视同仁！”
“人类过的好与不好，是人类自己的事，怪不到人家头上！”
“对吧，师兄？”
蓉儿自以为领悟了其中真意。
兴高采烈的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你这么说。。。意思也对。”
“可是你一个姑娘家说话不可如此粗鄙。”
“师傅在时，怎么见你不敢这样说话？”
“女孩子家要矜持，不可再如此行事。”
听到师兄又想跟从前一般教育自己。
蓉儿捂着耳朵飞快的跑出了屋子。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臭师兄，我以后有问题再也不问你了！”
怎么师兄跟自己老爹越来越像呢？
真是一个师傅，教不出两种徒弟来。
屋内宋天扬劈完了柴火，开始盘膝打坐。
可是，平常一帆风顺的事情，今天却怎么都不能静心。
“青牛城乃道家曾经显圣之地。”
“按理来说不该有大的灾祸降临才是。”
“怎么连地下龙脉都开始躁动不安了？”
“王朝气运决定大地龙脉的走向，难道是？”
不等他去卜卦探究，就被一道声音打断了。
“是宋天师的宅院吗？”
“我们是内廷司的人，奉陛下旨意前来寻人。”
“请问宋天师在吗？”
几个面容白净的人推开了院门问道。
堂堂一代天师弟子，怎么住这么寒酸的院子？
公公们纷纷从怀中掏出手帕掩住抠鼻。
常年在宫中锦衣玉食的他们可受不了这种幻境。
要不是陛下亲自下的旨意，他们是万不可能来的。
“在下正是宋天扬。”
“这天寒地冻的，几位公公请进屋暖和暖和。”
掀开棉布帘子，老宋见是宫里人。
将他们都请进屋里烤火。
见这小伙子如此识趣，几人放下手帕说道。
“宋天师不愧是清心寡欲的神仙中人。”
“居然能在这种幽静之地修炼。”
“我们这种俗世腌臜之人实在是住不惯这种福地。”
“今天来寻宋天师是奉了陛下的旨意。”
“陛下特意交代了，不用您跪着接旨了。\\\
“陛下口谕，要恭恭敬敬的请宋天师进宫，不得怠慢！”
“不知道宋天师何时能够动身啊？”
“毕竟陛下在宫里也是茶饭不思的盼着您呢！”
不愧是宫里在皇上身边伺候的人。
个个逢人八面玲珑的。
说话办事，简直让人如沐春风，挑不出半点毛病。
一个破破烂烂的小院子，被人家形容成神仙洞府。
不想在这里久待，就说无缘待在洞天福地。
最后再用陛下的旨意压一压。
意思是让他宋天扬不要墨迹，赶紧跟着回宫。
听别人说话不要仅听别人说了什么，要听人家没说什么。
老宋自然也是人精。
听出来陛下这次不是商量，而是命令，连忙开口道。
“不敢多耽搁几位公公的时间。”
“我一个修道之人身无长物，没有什么可带的。”
“咱们这就出发，赶紧赶路，进宫面圣。”
掐指一算，这次进宫不是什么好事情。
特意没说带上柔儿的话，正好她也不在家。
有时候躲过去了，也就躲过去了。
上天让你错过一些人或事情。
不是在害你，反而是在保护你。
往往俗世之人看不清，执着于不可得之物。
“要不怎么说，还是咱们宋天师深明大义呢？”
“本来应该给您雇个轿子抬着您进宫的。”
“可是事急从权，陛下急切招您进宫。”
“咱们还是骑马急行吧。”
其中一位公公先是拍了个马屁。
又一次催促着赶紧上路。
老宋自无不可，一行人走出院门，翻身上马。
皇宫里。
“怎么回事？宋天师怎么还不到！”
“你们这群狗奴才是怎么办差的？”
“连个人都请不来！”
“朕留你们这种货色还有何用！统统滚蛋！”
养心殿里，皇帝一声怒吼将太监清了个干净。
唯独地上跪着的几个内阁议员还在哆哆嗦嗦。
“别抖了！”
“再抖把我大衍王朝的江山都抖塌了！”
跪着的几位大臣听皇帝这么说。
一个个又是咬舌尖，又是掐大腿的。
强迫自己不再哆嗦，大衍王朝的江山可不能让他们抖塌了。
“你说说你们这帮废物有什么用？”
“商人地主抄家的抄家，灭族的灭族！”
“查获的钱粮没有往老百姓的碗里漏一分！”
“倒是全部进了你们这几个畜生的口袋里！”
“朕说了多少次了！”
“百姓的赋税，一两银子，八钱归国库，两钱归你们，朕认了！”
“六钱归国库，四钱归你们，朕也认了！”
“可是你们是想十钱拿走九钱啊！”
一阵咆哮，养心殿的房梁仿佛都在抖动。
这是要刀人的节奏啊。
不行。
死道友不死贫道，这个时候不能轻易乱了马脚。
首辅大臣严石将跪着的膝盖向前挪了两步，说道。
“陛下皇恩浩荡，皇恩浩荡啊！”
“臣等怎会做出如此禽兽不如之事！”
“朝廷的赈灾钱粮一直都是由户部请奏。”
“我们内阁商议着一起签字，这才交到陛下手中朱批。”
“这些钱粮对于老臣来说就只是数字，分毫到不了老臣手中啊！”
“臣等吃的是朝廷的俸禄，自当尽心尽力为皇上办差。”
“至于户部收到了钱粮，最后又是如何分发的。”
“微臣与内阁实不知情，实不知情啊陛下！”
严石说道痛心疾首处，涕泗滂沱恨不得抱住皇帝大腿。
这幅忠心体国的样子，任谁看了都会认其朝廷肱骨，国之柱石！
话说到这份上，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他们内阁没毛病，一切的过错都是户部的责任。
果然。
皇帝将目光投向了户部尚书崔浩然。
手底下的小弟，谁贪了，谁没贪，他一清二楚。
不过，事情总得交给小弟去办。
锅，也总得找人去背！
“好！好的很呐！”
“我们的尚书大人还有什么话可说？”
“内阁说他们没有经手一两银子！”
“朕的内帑也没有进出过一两银子！”
“那钱都去哪儿了呢？难道它自己会飞不成？”
“崔浩然，你说呢？”
压力给到了崔浩然。
自己的妻儿老小都在京城里。
他一个人把锅背了，也就只死他一个人。
如果把上面几位大佬咬出来。
要死的可不就是他了，而是全族！
“陛下，微臣。。。”
“微臣知错了，微臣这就辞官归田。”
“永世不再入朝为官！”
崔浩然还想做一下最后的努力。
想要丢官罢爵，明哲保身。
但是，这么大的锅可不是罢免一个户部就能接下的。
“哼！你以为辞官归隐就能弥补过失！”
“你们一个个尸位素餐，朕的子民可还在饿着肚子呐！”
“来人，将这个贪官硕鼠拖出去！”
“在养心殿门口，就地正。。。”
事情总是在紧急关头出现了转机。
正在皇帝要下旨处死崔浩然之际。
就只听殿外传来太监的高呼。
“陛下！陛下！宋天师请来了！”
“宋天师终于给您请来了！”
听到宋天师三个字，皇帝也顾不上群臣了。
慌忙从养心殿窜出，就要亲自迎接。
“草民宋天扬参加陛下！”
“不知陛下急召草民有何要事！”
老宋看是皇帝亲自出来迎接。
匆忙间就要行跪拜大礼。
被皇帝上前一把扶住，稳住身形。
“哈哈哈哈！”
“爱卿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啊！”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去钦天监！”
看到救星来了，养心殿的那帮废物就没有用了。
当务之急是赶紧带宋天师去钦天监掌印就职，
钦天监的气运大印在别人手中就是一块普通的玉石。
但是在历代钦天监的天师手中却能发挥出不可思议的威能。
“快进来，快进来。”
“宋天师请看，自从马天师羽化登仙后。”
“钦天监没有发生任何的改变，我派人日夜打扫。”
“就怕宋天师来后不适应！”
“你与我都是道门弟子，以后就不要君臣相称了！”
“你称呼我为师兄，我称呼你为师弟。”
“如何？”
皇帝一改往日威严，也不再称呼自己为朕了。
要与宋天扬，按道门称呼，平辈论交。
“草民不敢，草民不敢！”
“草民只是蒙师傅不弃收养的小徒弟。”
“从来不敢觊觎什么钦天监之位。”
“更不敢僭越跟陛下平辈相交。”
“陛下但有吩咐，草民应承就是！”
开玩笑，是不是开玩笑？
皇帝心情好跟你说两句画饼的话。
你如果真的敢跟皇帝没大没小分不清大小王。
到最后自己怎么翘辫子的都不知道。
“哈哈！”
“不错，很不错，宋天师不愧是马天师的亲传弟子！”
到底是有道行的修士，认得清形势。
这样自己也不用拿马天师的女儿威胁他了。
此时的马蓉儿已经被他带到了后宫，正陪皇后叙话呢。
“宋天师，今年大旱，全年无雨。”
“这眼瞅着就要过年了，也是片雪未下。”
“朝廷贪腐日益加重，再不下雨，恐大衍王朝危矣啊！”
没有什么拉扯，上来就直奔主题。
我着急忙慌将你请来，就是要你求雨。
你求不来雨，大衍王朝就不好过。
大衍王朝不好过，朕就不好过。
朕不好过，那么大家谁都别想好过！
宋天扬当然听出了皇帝的言外之意。
不过他没有先说求雨的事，而是开口说道。
“既然钦天监和师傅在世时，一般无二。”
“那么烦请陛下跟草民去一趟后堂。”
“陛下请看，师傅在时，种下的半亩麦田。”
“您看着这片土地，看到了什么？”
老宋是真心想要开解皇帝。
并不是要跟皇帝打什么禅机。
可惜皇帝并不开悟。
反而疑惑着看着宋天扬。
暗自思忖，你小子不赶紧求雨，到底在搞什么鬼？
眼神中的意思仿佛在说，土地就是土地，除了种庄稼，还能看到什么？
“陛下看到了土地和茁壮成长的麦苗。”
“要知道，这片田地是师傅在世时自己亲自耕种的。”
“师傅每日都勤耕不辍，浇水施肥。”
“每一片耕苗的叶子上如果有害虫，都会亲自除去。”
“治国如同种地。”
听到宋天扬说治国如种地。
皇帝好奇心一下子就上来了。
听着也没有不耐烦了，而是认真了许多。
“土地是永远也骗不了人的，就像百姓的民心一样。”
“你伺候土地勤快了，种出来的粮食才会越好越多。”
“你照顾百姓勤快了，百姓上缴的赋税和民心也会越多。”
“对待贪官污吏就像对待麦苗上的害虫。”
“要及时除去，这样才不会让害虫滋生的越来越多！”
“草民没有师傅那样的道行。”
“钦天监大印只能使用一次。”
“办妥此事后，草民斗胆请陛下放草民归乡静修。”
“大衍王朝的龙脉躁动不安。”
“陛下如果把草民的话听进去了，国祚尚能延绵。”
“如果还是如过去那般，那么。。。”
皇帝听出来了。
宋天扬这小子根本不想入朝为官。
他既没有权利的欲望，也没有对钱财的渴望。
人一旦没有了欲望，就没有了弱点。
如果强行把他留下，或是威胁他。
反而会适得其反。
当即开口道。
“宋天师说的是哪里话啊！”
“我之前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是真心想要和宋天师成为师兄弟。”
“如果宋天师不愿，我也不会强行挽留。”
“还请你感念天下苍生，设法救万民于水火吧！”
听到皇帝这样说，就知道他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心里去。
也罢。
王朝气运，从来不以个人的意志改变而改变。
民心也不以皇帝个人的意志转移而转移。
皇帝忘了一个道理。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一个王朝只有老百姓支持了才叫王朝。
老百姓不支持或是过的不好，自然会逃往别的地方。
如果强行奴役鞭打。
那么百姓自然会选择最适合自己的生存方式。
只见宋天扬拿起钦天监大印。
盘膝而坐，周身法力激荡起伏。
震的整个钦天监与之共鸣。
“大衍王朝第三十二代天师宋天扬赦令！”
“烦请王朝龙脉气运加持！”
“为我大衍王朝降下甘霖！”
听到宋天扬的乞求。
大地龙脉心不甘情不愿的吐出气运飞向大印。
宋天扬自己则是法力和功德同时涌向大印。
天空顿时黯淡。
大风狂作，雷电交鸣。
不多时，整个大衍王朝就下起了大雨。
皇帝这时看到事情办完，就想走出钦天监。
却突然被宋天扬叫住，请他稍待。
“陛下，草民的一身法力功德已所剩无几了。”
“为了天下苍生，草民啼血恳求陛下。”
“看一眼我大衍王朝的气运龙脉！”
说完就掐指念决，将最后一丝法力和功德。
打向了脚下的气运龙脉。
“嗷！”
一声嘹亮的龙吟自地下发出。
一头满是苍老的金龙虚影从土中缓缓升起。
龙身鳞片黯淡，到处渗血。
看样子，如果大衍王朝还继续这般挥霍无度。
气运金龙就会彻底消散了！
大衍王朝的气运也就代表着他们皇室的气运！
宋天扬步履蹒跚的走出了钦天监，并关上了门。
气运这种东西玄之又玄。
一个王朝从开国至今经历数位帝王。
王朝气运已和帝王气运不可分割。
所以气运金龙也代表着皇室意志。
“希望大衍王朝的先祖能够让自己的子孙改好吧。”
“经此一事，我已然时日无多！”
“就是心中还放不下小师妹。。。”
苦苦蹲守在钦天监大门口。
不让任何人靠近。
大衍王朝能不能国祚延绵。
就看气运金龙能不能说动皇帝了。
良久大门从内部缓缓打开。
“先生大义，我替天下苍生谢过先生！”
“先祖意志已经向我说明大衍王朝的未来走向！”
“先生放心，我必定励精图治，善待百姓！”
“让我大衍王朝恢复先祖开创的盛世！”
听到皇帝的肺腑之言。
宋天扬激动的缓缓站起了身子。
就在他想要施礼告辞的时候，身子又要倾倒。
这时，一道倩影飞奔上前将其接住。
“师兄，我们回家！”
看到接住自己的是小师妹蓉儿。
老宋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好，我们回家！”
天空此时传来一道声音。
“第八世，功德圆满。”
随即再一次将二人拉出了环境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