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袭人无心告黑状

接下来，贾环教给林黛玉一套简化版的五禽戏。

这套五禽戏，没有太多复杂的动作，却是能够将全身都活动起来，又不会让人太过劳累，很适合林黛玉的情况。

在教了四五遍之后，林黛玉便是学会了这套动作。

贾环说道：“林姐姐，以后记得每天都抽空做一遍这动作，长时间坚持下来，一定能让你身体逐渐变好，甚至以后可以不用吃药。”

其实贾环还有一套食补的方案，不过现在他身份尴尬，根本无法更改林黛玉的饮食，他便没有多说。

林黛玉深深看了贾环一眼说道：“环哥儿，多谢你的关照。”

贾环摆摆手说道：“林姐姐何必如此客气，这值得什么？”

“再说了，你要是真心感谢的话，就光嘴上说说就完事了？以后赏我百八十万两银子不就有了？”

林黛玉被贾环逗乐，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环哥儿，你这张嘴，真真是能赶上二嫂子了。”

就在此时，鸳鸯从外面走进来。

鸳鸯穿着半新的藕合色绫袄，青缎掐牙背心，下面水绿裙子。

只见她长的蜂腰削背，鸭蛋脸面，乌油头发，高高的鼻子，两边腮上微微的几点雀斑。

进来之后，鸳鸯先给林黛玉和贾环施礼。

“见过林姑娘、环哥儿。”

其实府里的下人见了贾环这等正经主子，本应该叫环三爷的。

不过为了好养活，贾母不许人这么叫。

贾母的宝贝蛋宝玉，哪些丫鬟见了也只叫宝玉，见了贾环只叫环哥儿。

贾环连忙起身说道：“鸳鸯姐姐可是贵客，轻易难得登门。鸳鸯姐姐这一来，顿使我这陋室蓬荜生辉。”

鸳鸯一笑说道：“听说环哥儿最近用功读书了，就连说话都不同了起来。老祖宗叫你过去呢。”

听到这里，贾环便觉出了不妥。

不用问，肯定是大脸宝不知又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贾环因问道：“鸳鸯姐姐，老祖宗叫我过去，不知又吃了什么挂落？”

鸳鸯说道：“宝玉闷闷不乐地去了老太太屋，老太太问他他也不说。老太太就叫来了袭人询问。”

“袭人说宝玉先去到林姑娘处找林姑娘玩，后来又找到环哥儿那里，从环哥儿那里出来就这样了。”

“想必是因为环哥儿哪里冲撞到了宝玉，老太太叫你过去问话呢。”

听到这里，贾环脸色不由一黑。

他原以为是大脸宝告的黑状，没想到竟然是袭人。

初读红楼梦的时候，贾环觉得袭人是个叛徒。

妄自温柔和顺，空云似桂如兰。堪羡优伶有福，谁知公子无缘。

分明是一心一意服侍贾宝玉，一颗心全部都系在贾宝玉身上的，但是最终，却又一心一意的嫁了人。

再看了几遍之后，又觉得大脸宝就是个毫无担当的废物。四处招惹女人，但是又连自己身边的女人都保护不住。

大脸宝自己就是个多情滥情的花心大萝卜，凭什么要让袭人为他守身如玉？

再看几遍之后，再次看到袭人告状的情节，不由被惊出一身冷汗来。

先听听袭人是怎么告状的？

王夫人问难道宝玉和谁作怪了不成？

袭人道：太太别多心，并没有这话。这只不过是我的小见识。如今二爷也大了，里头姑娘们也大了，况且林姑娘宝姑娘又是两姨姑表姊妹，虽说是姊妹们，到底是男女之分。日夜起坐不方便，由不得叫人悬心，便是外人看着也不像。

一家子的事，俗语说的没事长思有事，世上多少无头脑的人，多半因为无心中做出，有心人看见，当作有心事，反说坏了。只是预先不防着，断然不好。二爷素日性格，太太是知道的。他偏又好在我们队里闹，倘或不防，前后错了一点半点，不论真假，人多口杂，那起小人的嘴有什么避讳……

后面还有一大段，已经没必要全部摘录出来了。

单看上面这两段话，就能切实地感受到袭人浓浓的担忧，无比的忠诚，防微杜渐的眼光。

但如果仔细分析一下的话，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

袭人去告状，说太太我很担心，担心宝玉在男女问题上出啥事。

王夫人问宝玉和谁那啥了不成？袭人说，并没有——实际上真的没有吗？至少她自己是和宝玉有超越友谊的关系的。

还有碧痕应该也和宝二爷不清不楚，但是这些袭人都没说。

她只说，虽然没有，但是保不齐以后会有。纵然不会有，但是也要防止别人无中生有。

这番言论，和秦桧的莫须有三个字，有什么分别？甚至比莫须有还要过分，莫须有还有或许有的意思。而在袭人这里，是用完全没有的事情来告状的。

就因为她的这番告状，最终导致晴雯直接被王夫人给撵了出去。

和宝玉发生关系的袭人，啥事没有，并且还因此成功上位。

和宝玉清清白白的晴雯，反倒是被撵了出去，一病不起，香消玉殒。

并且晴雯至死都不知道是袭人在背后告她的黑状。

能做到这份上，如何不让人心惊？

并且，袭人告状，红楼书中只写了一次，但实际上远不止这一次。

第七十七回，王夫人在怡红院撵晴雯、四儿、芳官的时候，将四儿说的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就是夫妻，芳官悄悄撺掇宝玉要柳家的五儿等事，一一说出。

可知道我身子虽不大来，我的心耳神意时时都在这里。

后来贾宝玉也曾怀疑：咱们私自顽话怎么也知道了？又没外人走风的，这可奇怪。怎么人人的不是太太都知道，单不挑出你和麝月秋纹来？

袭人听了这话心内一动，低头半日无可回答。

这基本已经确定，又是袭人在背后告了黑状。

就在贾环心里想着堪比秦桧的袭人的时候，林黛玉说道：“我跟你们一起去，是我惹了宝二爷，我自去给他道歉，与环哥儿不相干的。”

贾环微微一笑说道：“林姐姐，这件事到底因我而起。再说如果你去认错的话，反倒是让老太太和太太难做，最后罪过还是要落到我身上，所以不如一开始便由我来承担便好。”

听到这里，林黛玉早已红了眼圈，泫然欲泣。

贾环不由说道：“林姐姐，你忘了我说的话吗？何必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呢？”

“对我来说，只不过被责罚几句而已，不相干的，你只要冷眼旁观便好。”

闻听此言，林黛玉收了神通，感激又愧疚地看了贾环一眼。

旁边，鸳鸯则深以为异。

环哥儿，真的像是换了个人一般呢，居然还有此等见识。

很快三人便是来到贾母住处。

远远的，便有一个小丫头卷起门帘喊道：“林姑娘环哥儿来了。”

三人拾步走进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