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你就当帮我
栀子花香薰散发出清新淡雅的香味,均匀弥漫在偌大的客厅,与我那间40多平米的一居室比起来,视觉效果像置身于溜冰场。
我不禁有些后悔,如果那天在烧烤店我能克制住脾气,拉着田欣离开而不是抄起椅子就砸,就算肢体上有些冲突,也不会给逢春留下不好的印象,或许之后还能因为捡到她的钱包进而成为朋友。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我再次认真打量整理文件的逢春,优雅的气质像竹,亭亭玉立高贵脱俗,即使是身着一袭布衣,也会从简单朴质的外表下捕捉到这种不凡的感觉。优雅的女人要有充实的内涵和丰富的文化底蕴,这是除了外表之外的境界。
逢春始终都没抬眼,全神贯注的操控电脑,就好像我是一团隐形空气一样,我耐着性子问道:“钱包在哪?”
她被我打搅工作状态,表情瞬间严肃,用手指了指靠里边的房间,依旧头也不抬,低声道:“里面有些乱,你自己找找吧。”
向里走去,来到她所指的屋子打开门,当即震惊在原地:这根本不是我以为的卧室,而是一间储藏室!壁橱内的展览架上陈列着大小不一的女士手提包、钱包、挎包,每个价值都高出我月工资的好几倍。
在我唏嘘不已时,仍不忘眯着眼从女包海洋中扫描装我银行卡的那款。
灯光下两道不规律的反光吸引我的注意,根据射线端点,最后将目光锁定在展览柜下摆放的一堆杂物上,上面的黑布扒开露出几枚亮片,看见米色的钱包后,我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打开的那一瞬间,我像受到电击一般,楞楞地看着被压弯成立交桥的银行卡,林萱给我做的蓝胖子卡套也碎成两瓣,仅剩底下一小部分连接。
心也在此刻被折断,林萱走后留下的每一件东西我都小心翼翼保存,有关她的一切都被我视若珍宝地呵护,如今连最后的一点念想也被硬生生折断,残缺不齐的卡套像极了我俩之间的爱情,明明相吻合却被现实分离开。
视线模糊中仿佛又看到林萱临走时心灰意冷的表情,失去她以后,几乎每时每刻都睹物思人,如今唯一与她有关的念想也丢了。
“你给我进来!!”我蹲在地上咆哮,在客厅办公的逢春没有任何反应。
她的淡漠更加刺激到我的痛苦,我僵硬的起身,感觉脑袋上的血管都要爆开,狰狞的咬着牙跺脚走到客厅,见她还坐在电脑前,正在抿着咖啡。
听到沉重的跺脚声,她转头看向怒不可遏的我,下意识瞪大双眼。
我喘着粗气,没给她讲话的机会,一把揪起她衣领拽起,饶是她拼尽全力的反抗,走廊内的花瓶在我俩较劲的过程中被碰倒,营养水混着碎玻璃布满大理石地板,刚才还整洁无瑕的客厅刹那间变得狼藉一片。
她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拉扯过我,被我像拎小猫似的拖拽进屋,指着杂物堆上的银行卡,厉声质问:“你tm几个意思?把我银行卡折成这样?”
她貌似不知道银行卡因何折弯,注视许久才说:“去银行刷一下看看还能不能用,如果芯片和磁条损坏,补卡的费用我来承担。”
她毫不在意的态度气得我颤抖,有钱人都是这么不尊重人吗?再说补一张卡压根不贵,我也不像她以为的那样企图讹一笔,我只想要原模原样的卡和卡套,但眼下已然破镜难重圆,就像我和林萱一样!
我捡起弯曲的银行卡,冲她吼道:“你把这张卡给我恢复原样,我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在我如猛兽般狰狞的目光下,逢春并没表现出一丝恐惧和紧张,甚至依旧保持着今天上午验厂时的气场,坚决地说:“我不!”
“不做是吧?”
没等她回答,我随手拿起展览柜内好几款名包,带着发泄和报复扔了出去。
皮包在空中经风旋转,呈抛物线状落在地面,清楚地看见里面的化妆品散落在周围。
“你这个混蛋!”逢春眼眶微红,扬起巴掌就要扇我。
我迅速抓住她细小的手腕,用力一甩,力道大的将她整个人弹到床上,脑袋重重撞到床垫。
她本能的没再站起,用怨恨的眼神仇视我。
看着面前这个娇弱的女人,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悔意,却仍旧气愤的对她说:“我知道你对我印象不好,瞧不起我,但你没资格随意损坏我的东西,你是女人,我不和你一般见识,下次再惹到我,把你整个家都砸了!”
逢春终于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滑过她清秀的脸庞,捂住嘴委屈地抽泣着。
我从口袋里抽出本属于她的5000现金,拍在桌上说:“这是你丢失的钱,我承认当初有过私心,但你的卑劣的行为让我觉得这钱要不得,现在还给你,一分没动。”
逢春瞪着我,哽咽地说:“你这个骗子......”
我转身离开,走到门前想起件事,冲她喊道:“合同签不签随你,别指望我会因为上午的事向你道歉,无论被罚还是开除我都认了!”
......
离开这栋让我内心压抑的高档小区,拦下一辆出租出坐到后面,目光呆滞地盯着手中的银行卡,不知道此刻逢春是什么心情,但也清楚待在那个被我肆意大闹的房间一定好受不了。
从超市买来胶水,渴望把卡套恢复成能用的样子,粘好后看着卡套上清晰的裂痕,像是在提醒时光无法倒流,破镜更难重圆,
站在明晃晃的路灯下,看路边的情侣亲昵地牵手向前跑,想哭却哭不出来。
将卡套密封好放在纸箱,里面全是林萱穿过的衣物、使用过的化妆品,自她走后,这些东西就像精神支柱,被我用真空袋装好,以此来填补我空缺的灵魂。
次日一早我请假来到银行,工作人员拿到卡也是一惊,问我怎么弯成这样,我哪好意思和人家说实情,便随口说睡觉翻身时压的,工作人员显然不信,狐疑的看了我一眼,最终没再多问,用机器识别一下,对我说道:“磁条没事,这张卡还能用,但折成这样离坏也不远了,要不现在补一张。”
我盘算着日期,距离开工资就还有不到十天,补卡要15个工作日,不想耽误发工资的我婉言拒绝工作人员的好意,拿回银行卡去上班。
路上我并没多高兴,因为我重视的东西是林萱给我做的卡套,而不是那张卡,至于为什么不说,是担心会被对方认为幼稚,毕竟卡套值不了几个钱,但我就是很在乎林萱给我留下的一切,哪怕一针一线都觉得珍贵。
神情恍惚地坐在电脑前,田欣递给我一份早餐,看了我一眼,问道:“早上去干什么了?看上去忧心忡忡的。”
我苦闷到没有胃口吃东西,拒绝她的早餐,敷衍道:“昨晚没睡好......”
田欣莞尔一笑,和我开起玩笑:“又去和姑娘开房了吧?”
“你要找挨骂可以明说,我字典里的脏话词汇量可以骂两个钟头都不带重复。”
田欣见我真生气,脸上的坏笑瞬间消失,绕过挡板来到我身边,低声哄道:“姐姐跟你开玩笑的,我知道你是个专一的男人。”
即便被夸,我也丝毫提不起开心,想到昨晚的事得罪透了逢春,别说合同,估计连上半年与伊势尼的合作都会被取消,到时候我将会面临被开除的风险,心中不由得发闷,脑子一热道出实情:“我和林萱早在半年前就结束了,作为姐姐的你,有什么方法能让我开心吗?”
“什么!?”田欣惊讶的声音引得四周同事纷纷误认为起冲突,纷纷站起看向我这边。
我顿感自己好像小丑一样被人观赏,却无半点心疼,一怒之下拍桌起身,手指在空中划过一道锋利的弧线,吼道:“看他妈什么看!再看给你们眼珠子挖出来!”
声音惊动了正在和与客户交涉的陈忠丽,她转过椅子皱眉看着我,田欣见状连忙将我按坐下,惊慌地劝我:“向洋,你冷静点,这是在公司!”
我故意放大声音挑衅:“我现在静等被开除,罚点钱算什么?有本事现在就写申请让我走人,做不到的话就老实待着!”
片刻后陈忠丽放下手机,第一件事就是走到我办公桌前,向正在敲键盘的我问道:“一大早跟吃枪药似的发脾气给谁看呢?”
发泄过后的我情绪逐渐平稳,略带愧疚地嘴硬道:“又不是和您......都怪起床气。”
“那你应该跟床或者叫你起床的人发脾气,而不是影响周边同事的心情,营业部的人跟客户沟通时需要心平气和,必要时甚至会卑躬屈膝,被你这一闹都吓得瞠目结舌了!”
我自觉理亏,没再言语,企图离开办公室到生产车间躲避尴尬。
我拿起打印出来的盘点表,说道:“陈姐,磨光车间本周的数据有些出入,我过去看看......”
刚走没两步便被陈忠丽叫住,她带我来到昨天上午冲撞逢春的会议室,我不知道她搞什么,以至于踏进会议室的瞬间感到压气,左顾右盼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人。
刚一进来她便关上门,拔出钥匙,反常举动让我发怵,这婆娘该不会是想引诱我做什么事吧?
坐在她对面身体后倾尽量保持远距离,眼神不经意间瞥见她低领口处的沟壑,迅速将目光移动至门口的青花瓷瓶上,俨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
对于陈忠丽这个人,我本心里还是感激的,刚来公司时就在她手底下工作,那时她还是组长,对我这个初来乍到的新人也颇为照顾,算得上是我初入社会的领路人,之所以敢和她当面争吵,并不是我忘恩负义,而是一同面对过无数头疼的问题,导致关系熟到不能再熟,还记得很多个忙完发货的深夜,拒绝加班的同事都找借口按时打卡下班,唯有我和她两个冤种下车间协助出荷。
但我俩心态不同,她是为了公司发展,我是为了加班还贷款。
任务完成后车间的操作工和领导都冷着脸离开,我便会嗤之以鼻的骂她们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陈忠丽见我犯倔,便会给我画起大饼:“等奖金下来我请你吃饭。”
也就是这么块烂透的大饼,支撑我度过了那段艰苦卓绝的日子,所以对我而言,陈忠丽是半个伯乐,但我自知自己绝非千里马。
之后的日子,我经常和林萱吵架,心思无法在工作上,总会迟到早退。也就是这样的偏差,短短半年陈忠丽就被破格提升为掌管两个部门的主任,而我还是在她费尽心思找请求多次后,才勉强获得统计员的职位。
想到这里,我对刚才的冲动感到过意不去,主动打破沉默:“陈姐,您找我什么事?”
我似乎洞察到我内心的变化,笑着说道:“翻脸真快,怎么不生气了?”
我尴尬的挠头,道:“生气解决不了问题,再说气大伤身,为了让青春永驻,不能频繁大动肝火。”
“什么时候变正经点就青春永驻了......”她抬手看了一眼时间,然后打岔道:“伊势尼的客户昨天把合同拿回去说要慎重考虑一下。”
没等她说完我便心神不宁,却又不能在她面前表现出来已经知晓的迹象,假装惊讶道:“这是什么意思呢?”
陈忠丽表情凝重,像是在犹豫自己的想法对不对,许久才说:“我也只是表达个人想法,这件事别和外人说,包括田欣他们。”
我立刻严肃地伸出三根手指,点了点头。
她看我假正经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说:“人事部郭姐告诉我,客户表达的意思过于含蓄,对方明确表示咱公司的能力毋庸置疑,尤其在引进新设备后更是赞不绝口。”陈忠丽还没说完便皱起眉,疑惑道:“让我难以理解的是,他们貌似对咱这的风气不大看好,有个客户还特地要求关切一下员工的日常生活,让人莫名其妙。”
“她是挺莫名其妙的......”我低头喃喃自语,本能的想起相互仇视的逢春,她一定是看我不顺眼,才会公报私仇把合同扣下,迟迟不签。
“向洋,嘀咕什么呢?”
我缓过神来,解释水:“没......没什么,我认为她们就是想多捞点油水,人性不就是贪得无厌嘛!”
陈忠丽怀疑的看了我一眼,问出一个令我茫然的问题:“客户里面有你认识的吗?”
“啊?”我恍然间愣住,这种激烈的反应将心虚暴露无疑,自然瞒不过独具慧眼的陈忠丽,她看我露馅,便说道:“郭姐和我说了那天在会议室你和客户有过交谈,而且还说看上去很熟的样子......向洋,你有这么好的人脉,为什么就不用在为公司做贡献上,假如这笔订单因为你谈成,不光是你,连我这个上司都得跟着沾光,奖金更是多到令所有人叹为观止,何乐而不为呢?”
我慌忙地澄清:“不是您想的那样,我那根本算不上认识。”
陈忠丽面露失望,留下一句“上级正在施压,你就当帮我”后,扭动胯骨离开办公室。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只剩下垂头丧气的我,抱怨郭姐不了解实情就把我推向滚烫的岩浆中,更难搞的是,昨晚我刚把她弄哭,现在却要因公事去向她示好,这无异于自讨苦吃,八成会被她轰出来。
陈忠丽那句“就当帮我”回荡在耳畔,望着透过窗户折射进来的灿烂阳光,我无奈地崩溃:“造孽!真是造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