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人贩子
“客官，这么早啊？”
值夜的伙计在柜台后张大嘴打了个哈欠。
一漫看了眼房门紧闭的二楼，点点头，“这是钥匙。”
这几日宋镖头面上虽然客客气气的，但一漫敏锐的感觉到他一直防备着自己。每每有镖师跟自己搭话，都会被他叫走吩咐事情。
但一漫也理解，毕竟不知深浅，来历不明，怎么防备都不过分。
如今已经快到京城了，也是时候分开了。若是被安蓝剑那个热心肠的好事鬼缠住，到了京城，自己投奔叔父的谎言就要被戳破了。索性现在离开，也算是钱货两讫。
“您这就走啊，你们不是一起的吗？”
一漫看了一眼外头黑漆漆的天色，“劳烦你同他们说一声，就说我有要事，先行一步。”
“哎，姑娘——”
赶了一大早的路，一漫擦了擦额角的汗，仰头看着京城。
不愧是万国趋河洛的京都，光是城门就气势恢宏，坚不可摧。
虽然是一大早，但已经有了来来往往赶路的人，连早市也开起来了。
一漫被左右各种新奇的早点小吃迷得眼花缭乱，两辈子加起来吃的花样也不如此时见到的多，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突然一个身形瘦小，长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男子堵到了一漫面前。
一漫蹙眉看了他一眼，侧过身子越过他继续往前走。
没走两步，余光看到那个男人竟然转身，步步紧逼的跟在自己身后。
一漫眼神四处扫了一圈，见周围都是百姓，步伐加快往人多的地方走去。
“是白姑娘吗？”
那男人快走两步又堵到了一漫面前。
这人是谁，怎么知道自己姓什么？
难道是镖局的人？
一漫并不答话，转身就想离开。
转身一抬头，见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周围三三两两的聚集了十几个身着普通百姓衣服的男子混在赶早市的百姓中间。
攥了攥拳头，一漫转过身，目光平静的盯着那小胡子男人，“有事？”
小胡子男人面上浮现诡异的笑容，“请姑娘跟我们走一趟。”
周遭叫卖的声音好像都不存在了，一漫只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
这些人是谁，想做什么？
怎么会知道自己，知道多少？
是从什么时候盯上自己的？
他们要对自己做什么？
一漫脑海内思绪翻飞，面上却是镇定异常，耳朵微动，听到旁边有玉器相撞的清脆声音，余光瞟了一眼。
一漫突然发难，用尽全身力气从人群的缝隙中撞向旁边的玉饰摊子。
随着木头‘吱呀’倒塌的声音，还有稀里哗啦的玉器掉落在地破碎的声音，引得周围的百姓纷纷驻足。
一漫扶着撞得麻木的半边身子，嘴角带着浅笑，见地上到处都是白白绿绿的碎片，抬起眸子看向小胡子男人。
自己撞坏了这些玉器，一定会被老板扯住，说不准还要闹到府衙中去，就不信，你们还能在府衙里公然把自己带走。
“哎吆——杀千刀了，你陪我的玉啊，我的命根子啊——我要报官，要把你抓进大牢里——”
越来越多的人被老板哭天抢地的声音吸引过来，一漫慢慢后退，想趁乱混入人群。
一个男子突然目不斜视的挡在一漫的背后，一漫侧身想要换个角度钻到人群的缝隙里，突然又出现个男子背着手挡住了缝隙。
抬头，见这两个人都是身形健壮，太阳穴鼓鼓的，像是练硬功夫的一般。
“好像是这个女子掀翻的吧？”
周围的百姓渐渐小声嘀咕起来，有人指了指一漫。
玉饰摊子的老板如老鹰扑食一般突然从地上冲了过来，一把就抓住了一漫纤细的手腕。
一漫瞥了一眼那小胡子男人，突然高喊，“救命啊，当街抢人了——”
而后一点也不顾及体面的躺到在地上撒泼打滚。
“救命啊，他们是人贩子，要当街抢人了，快报官啊——”
老板以为这小姑娘倒打一耙，反无赖他是人贩子，顿时急赤白脸，“你说谁是人贩子？明明是你把我价值连城的耳坠子，钗环打烂了，还敢诬赖我，你——你今天必须跟我去衙门，走——”
一漫顺势起身，浑身是土，低着头灰溜溜的被老板抓着手腕，跟在老板身后。
“且慢——”
回头见那个小胡子男人从袖中拿出一张银票，一漫挑了挑眉毛，催促老板，“走，我不认识他，赶紧带我去衙门。”
“这些够不够？”
那玉饰摊子的老板的视线立刻被黏在了银票上，只顾得上点头。
“够，够了，够了。”
摊主接着拿过银票，回过头对着呆愣住的一漫谄媚一笑，双手抱着怀里的银票冲出了人群。
一漫难以置信的看着那脚下生风的摊主，眼角忍不住抽了抽。
周围的百姓又聚拢了过来，开始指指点点。
“这姑娘说的真的假的？”
“要不咱们报官吧？”
“你傻呀，人贩子给这么多银子？”
“也对，这小姑娘卖出去也不值这么多钱......”
......
那小胡子男人对着周围的百姓拱手，变色龙一般换了个笑脸。
“对不住，我家小姐逃婚出来，老爷让我把小姐带回去，见笑了，大家都散了吧，散了吧。”
“真的假的？”
“要不咱们还是报官吧？”
那小胡子男人立刻横眉冷目，“哼，我家老爷就是官，若是再不走，就一同去见我家老爷吧。”
接着拂袖转身，压低声音，“姑娘还有什么招数不妨一并使出来。”说着余光瞟了一眼四周。
一漫随着他的视线扫了一圈，看到周围的百姓中，有数十个或老或少，就是不像普通百姓的男人眼睛不眨的盯着自己。
周围的百姓一听是官老爷家的事，嘀咕着散开了。
一漫垂下眸子，藏住狠厉愤懑的情绪，平静的开口，“你想带我去哪，你家老爷又是谁？”
小胡子男人见她没有丝毫的慌张，反应迅速。明明已经被激怒，却神态从容，语调平静，心中颇为敬佩，暗道公子好眼光。
“若是姑娘以后能在宫中站稳脚跟，自然会知道。”
宫中？
一漫心底惊得翻起惊涛骇浪，却只是神色淡淡的打量着小胡子男人。
自己的身份，来京的目的，这世上除了自己没人知道。
初到京城，尔为刀俎我为鱼肉，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一漫垂下眸子，“走吧。”
小胡子男人恭敬的侧过身子，让出路来，身后有十几个男子不远不近的跟在身后。
“这边请。”
一漫跟在男人身后，余光不断的打量着四周，一面观察，一面记路。
忽然看到一个杂耍的班子在路边表演，围了很多看表演的百姓，一漫眯了眯眼睛，多瞟了两眼。
“在下劝姑娘少动些心思，只要姑娘听话，我等不会伤害你。”
若是不听话呢？
一漫看了眼背对着自己在前面领路的男子，垂下眼眸。
背后的人有什么图谋？
周遭到底有多少人盯着自己？
不管是谁，自己若是活下来，必定将今日所受牵制百倍奉还。
转过一条街，周遭变得安静起来，街上只有过路的一两辆马车，或者骑马的人。
地上连落叶都没有，两排的府邸皆是高门大院，一看就不是普通的街道。
“到了。”
一漫跟着男人停在一座府邸前，只见上书：黄府。
只有有官职的人府邸才能称作‘府’，这附近莫非都是官吏府邸？
那人双手拿着一张纸条放到一漫面前，“姑娘只需拿着纸条交给这府邸的主人，自然会有机会进宫。”
不知什么时候，街上除了一漫和这个男子已经空无一人，刚才远远跟在后面的那十几个人也都不见了。
男人低眉顺眼，微微弯着腰，恭敬的不像是刚刚拦住自己的模样。
事已至此，自己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两指夹过纸条，展开见上面只有一个字：她。
一漫蹙眉抬眸看了看小胡子男子。
这个‘她’字，指的是自己？
这字看着俊秀雅致，却筋骨强劲，一个小小的字就能看出气势连绵，此人必定书法功底深厚。
“请姑娘在此等候。”
小胡子男人说着深深的行了一礼，便离开这条街。
一漫感觉此刻像是一个皮影一般被人提拉着，连呼吸都不顺畅。咬了咬牙，闭上眼呼出一口气，睁开眼将纸条小心的叠好。
自己如今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既然有一条现成的路摆在眼前，还恰好能通向自己的目的，那没道理不顺水推舟。就算是局，自己也要先闯进去，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再把这局给他砸个稀巴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