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风筝
刚回到药房,一漫就差点摔到桌案上。
连着两天没睡了,一漫此刻觉得全身提不起一丝力气来,整个脑袋像是被摁在琴弦来回摩擦似的。
揉了揉眼睛,正打算趴下先睡再说,却突然盯着桌上的灯台顿住。
那铁制的灯台上还有小半截蜡烛,灯芯已经干硬。
一漫用手指戳了戳干硬滑腻的烛泪,闭上眼睛。
昨日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将蜡烛吹灭。
按说现在看到的,应该是烛心熄灭,被凝固在烛油中才对。
可是现在,还剩小半截蜡烛。
最好的情况,是太医院的人因为什么事情来找一漫,觉得她偷懒,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睡着了。
最坏的情况,就是有什么人一直在暗中盯着一切。
门慢慢的被打开,黄回凤一手拿着一盒点心走了进来。
见一漫仰靠在椅背上,坐着睡着了。嫌弃的‘切’了一声,走出去,关好了药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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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断续续的睡了两天,一漫才稍微缓过神来。
因着前两日一漫锋利的口舌和院令的态度,如今太医院上上下下不说恭敬,却也不敢招惹。以至于一漫旷工两天,一直在值房的隔间里睡觉也没人说什么。
一漫洗了把脸才恢复精神,出来后看太阳还算和煦,便在太医院周围踱步。一边呼吸新鲜空气,一边盘算着为何到现在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明明皇后身边的女官看过自己的长相了,白胡子院令应该也认出自己来了,难道是皇帝皇后并不想认回自己?
几个宫人走过,或许是此地太过寂静,也可能是那三两个宫女声音太大,聊天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了过来。
“你听说没有......露华殿死了两个人......”
“怎么没听说,虽然皇后娘娘下令各宫不准宣扬......羽林军都呼啦啦的过去......”
“听说是情杀......春兰嫌小饼子找人,就捅了他两刀,结果反被割喉......”
“真的?”
“那还能有假......要不羽林军早就抓人了......”
“听说露华殿昨晚上正闹鬼呢......哭嚎......”
“那可怎么办......以后咱们还是躲着露华殿走......”
一漫嘴角微微翘起,盯着脚边绿草茵茵,草上还有斑驳的树影,余光能看到波光粼粼,煞是养眼。
“......风筝......”
“哎——说你呢——”
一漫回神,顺着声音看过去,见不远处有几个宫人正在招呼自己,于是指了指自己。
一个身着桃夭色的宫人点点头,手放在腹部,端正的往这边走,“就是你,你快上去,把风筝拿下来。”
抬头一看,果然在几丈高的树枝中间夹着一个四不像的风筝。红不红黑不黑,看着不伦不类,很是怪异。之所以能认出是个风筝,只是因为它的的骨架露在外面,上头还拴着风筝线罢了。
此时那个宫女也走了过来,疑惑的看了一漫一眼,有些为难的回头看。
这宫女从远处见一漫穿着药童服色,还以为是个少年,没想到竟是个姑娘。原本想让她爬树把风筝拿下来,如今却有些犹豫。这树这么高,这姑娘看着也瘦弱,定然是拿不下来的。
一漫这才看到,远处还有几十个人排成的仪仗队伍。左右各提着一篮鲜花,后面依次又是茶水汗巾糕点等各种侍候的用具。一一排列,两队几十人捧着,微微弯腰,跟在后头,长长的队伍在刺眼的阳光下几乎看不到尾部。
为首簇拥着的,是一个身着紫粉色的女子,看衣着打扮,像是未出阁的少女。正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芍药一般,慵懒傲慢的在树荫中,凉伞下,百无聊赖的看向这边。
一漫只看了一眼,垂下眸子。早就知道会有落差,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这么明显。起身准备回太医院中避让。
远处似乎有人等得不耐烦了,一个小太监朝这边快速跑了过来。
一漫身边的宫女看了她一眼,犹豫了一下,迎了上去。跟小太监耳语一番,就小跑着去通传消息了。
一漫瞥了一眼,便慢慢起身,朝太医院走。
“站住。”
听到一声娇喝,一漫还没找到出声的人,就被一个小太监拦住了去路。
原来是刚才在半路的小太监听到自己主子发话,飞速跑到了一漫面前。急促的呼吸,又赶紧看了一眼远处的主子,既像是害怕,又像是邀功。
此时还未与皇帝皇后相认,一漫无意招惹事端,便上前去行礼。
七公主上下打量了一漫一眼,如同打量什么玩具一般,然后不屑的冷哼了一声,目光落在了树上的风筝上。
“你,上去给本宫把风筝拿下来。”
七公主面若桃李,皮肤白皙透光,眼角带着娇媚,眉头却带着骄横,一看就是被宠坏了的小姑娘。
一漫微微屈膝,行了个礼,“回公主,树太高,小的爬不上去,不如去给公主找个侍卫大哥帮忙,可好?”
七公主一贯受到娇宠,除了自己的母妃,从未有人忤逆过自己的心意。一听面前一个小小太医院的学徒竟敢违背自己的命令,顿时有些不愉,眉头蹙了起来。
身旁的宫女嫣红看了七公主一眼,立刻上前,对着一漫冷喝,“大胆,见了七公主竟敢不跪,还不自称奴婢?”
一漫不冷不淡的瞥了一眼那个献媚的小宫女。
嫣红立刻感觉像是被什么野兽盯住一眼,浑身发冷,转头神色惧怕的看了七公主一眼。
白仁宜不发一言,斜视着一漫,等着她跪下请罪。
此刻势单力薄,不能逞筋骨之强。
一漫脸上带着惶恐,恭敬的蹲跪下,“请殿下见谅,我身体孱弱,爬不上去,请殿下允许小的找人帮忙。”
白仁宜看到一漫跪下,更加不屑,连眼神也不给地上的人。
原以为一个女子能做太医院的学徒,有什么了不起的呢,原来也是个软骨头。
白仁宜顿时对一漫失去了兴趣,耷拉着眼皮,往后面一坐。立刻就有两个小太监快速的将一把鸾鸟瑞草的扶手大椅放在她的身下,不偏不倚,正好坐下。白仁宜往椅背上一靠,随心所欲,百无聊赖。
“我才不管,你给本宫把风筝拿下来,不然本宫就让人把你吊在树干上。什么时候把风筝拿下来,什么时候放你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