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雪中送炭
一漫有些眼馋的看了一眼冰碗，叹了口气，托着脑袋，“你是不是怕他不够忠心，反而会坏了事？”
寒枝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
“刚刚他扶着我回的清思殿，一路上胳膊纹丝不动，距离高度比我见过福公公扶着父皇的相差不大，这说明他早就做好了一飞冲天的准备。况且他还有宫外的家人，有在乎的人。这样的人，有野心，有手腕，有底线，还聪明，能遇到，实在是天上掉的馅饼。”
见寒枝还是有些不放心，一漫微微一笑，“忠心这种东西，永远比不得利益交换更牢靠。且先让他做着吧，是骡子是马，以后就知道了。”
寒枝似有话在嘴里，但看到大公主漠然的眼神，又忍了回去，眼中却带着坚毅。
“对了，我让人押回来的那个嬷嬷呢？”
寒枝见一漫只是看着冰碗，却不动，便又端了一杯温茶，“正在后头压着呢，不过关不了多长时间，是光明正大把她叫出来的。”
一漫点点头，“问完话就将她放回去，带出来吧。”
那嬷嬷被关押了几个时辰，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大公主，颤颤巍巍的上来就先叩头。
“奴婢参见大公主。”
一漫正要开口，就见吕帛换了一身管事服制迈着小碎步走进来。
“奴婢参见大公主，大公主您看奴婢这身真是精神啊。”
看着他耍宝的样子，一漫淡笑着点点头。
吕帛一转头看到跪在地上的嬷嬷，“哎吆，这不是王嬷嬷吗，您这是来给大公主送东西的吧？”
王嬷嬷立刻像是看到亲人一般满含期待的看着吕帛，却又碍于一漫坐在上首，不敢移动。
见吕帛的一脸‘我谁都熟’的模样，一漫笑了笑，“既然你们认识，那你问吧，问清楚了来回话。”
松果点点头，立刻上前对着蒙圈的吕帛耳语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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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英殿
皇帝正给益州进献的一副祥瑞图题字。
福公公小心翼翼的上前两步，压低声音，“皇上，吏部崔大人求见。”
皇帝笔锋一顿，眉头微皱，坐回龙椅上，放下笔，拿起奏折，“进来吧。”
“是。”
过了一会，一个端正肃穆的文官走了进来，目不斜视，身形板正，一看便是孔夫子书中走出来的弟子。
“微臣吏部尚书崔应风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坐在龙椅上笑了笑，抬了抬手，“爱卿起身吧。”
“多谢陛下。”
皇帝看了眼不少的奏折，“爱卿来，是有什么事吗？”
崔应风看了一眼皇帝，又慢悠悠的垂下眸子，“回陛下，微臣前来求亲。”
皇帝面色一冷，心中有数，脸上皮笑肉不笑，“求亲，求得哪家啊？”
崔应风脸色不动，一板一眼，“大公主已经及笄，微臣的长子至今还未成亲。”
皇帝笑了笑，“不急啊，大公主刚刚回宫，朕和皇后都舍不得，此事容后再说。”
崔应风又拱手跪下，“微臣的长子若是德行不够，还有周侍郎家的独子，还有谢大人家——”
皇帝猛地将奏折拍在桌案上，崔应风的声音戛然而止。
崔应风说的这几家都是士族出身，累世官侯的世家，就单谢家都是家族几千人，举世闻名，盘踞益州的大家族。
皇帝此刻只能盯着崔应风来遏制心中的怒气，崔家都能替周家和谢家求婚了？怪不得大公主的事朝中没有什么动静，原来是打算将皇家公主再嫁入士族，好让这世上之人都知道士族可凌驾于皇权之上。
皇帝是想利用大公主来拉拢，但并不想火上浇油，拉拢士族。
如今士族之贵，已经可以比肩王侯，在本家发源之地，更是被叫做‘土皇帝’，政令下达，更是无从谈起。
皇帝已经开始着手拟政令，准备进行改革了，没想到士族的手伸得这么长，皇帝稍有动作，士族就先知道了。
“此事不急，大公主刚刚回宫，此事容后再议，崔爱卿还有什么事吗？”
看来春闱之后就要将大公主的婚事定下来了。
崔应风早就知道皇帝不会轻易松口，原本一个可有可无的公主是否回宫，对于世家来说，利益并不大。只是这个公主要是成为皇帝拉拢那些所谓清贵进士的工具，就不得不争上一争了。
最奇怪的事，从大公主回宫的消息出现开始，跟随自己多年的幕僚也想方设法的说服自己静观其变，这几日这个飞青公主册封之后，他却无缘无故的失踪了，这其中定然有背后推手。
这人当真是了不得，能将人手安插的这么深，还能与走失多年的大公主有关系。
崔应风见皇帝不松口，神色淡然，仿佛在预料之中，“微臣无事了，只是边关的折子，还请陛下尽早批复。”
“朕知道了，送崔大人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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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吕帛就事无巨细的将事情问清楚站在了大公主面前。
一漫看着化成水的冰碗，微微叹了口气。
“王嬷嬷为何打骂那个宫女？”
吕帛弯着腰笑嘻嘻的，“回公主，王嬷嬷说是因为那姑娘不小心将茶盒子打翻了，损失许多珍贵的新茶。”
一漫掀了掀眼皮，“是贡品？”
“不清楚。”
什么珍贵的新茶，不过是这个嬷嬷随意找了个理由在收拾那个宫女罢了。
“你觉得是什么理由？”
吕帛一抬头看到大公主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顿时心中一紧，半点不敢隐瞒。
“王嬷嬷只说那宫女时常犯错——不过，奴婢听说，尚食局的公公瞧上了一个小宫女，那小宫女打死也不同意，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姑娘。”
见他丝毫不避讳的说了实话，一漫笑了笑，“走吧，去看看那个小宫女的模样。”
“是。”
一漫带着人走到刚刚经过的宫人院，吕帛极有眼色的拦住所有想请安的人，一漫抱臂站在房屋的拐角处听着里头的动静。
‘哐啷’一声，隔着很远也听到脸盆摔在地上的声音，紧接着里头传来高声说话的声音。
一漫听不清，让身后长长的尾巴停下，只带着松果和吕帛慢慢靠近窗户，吕帛弯腰笑着上前把窗户戳开一个小缝，谄媚的笑着退后一步。
透过缝隙，看到三四个宫女围着一个床铺，缝隙中一个宫女正端坐在自己的床位上，身上湿透，床上全都是水渍，明明狼狈不堪，却自有一股小白花一般惹人怜爱的气质。仔细一看，面容却麻木淡然，仿佛对这样的事情已经习以为常。
从审问王嬷嬷开始，吕帛就看出了大公主想要将那小宫女收为己用。毕竟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在落魄时的一丝碳火，足以温暖一颗心，让人记一辈子。
“公主，我们要不要进去帮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