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深夜，德妃来到侧殿，看着又被拖出去的宫女，眉头紧皱，深深叹了口气。

秦嬷嬷扶着德妃，也不知道该怎么宽慰了。这七公主确实越来越无法无天，这几日几乎天天拖出去一个宫人，皆是面目狰狞，被虐待而死。最近清宁宫又盯得紧，光是收尾都耗费了不少功夫。

隔着门，里头的白仁宜看到了德妃的身影，像一头猛兽捕食一般扑到门上，“母妃，放我出去，你到底要把我关到什么时候，你真的要把我随便嫁人吗？”

看着剧烈摇晃的门框，德妃皱着眉头退后一步，“崔家是世家大族，累世公卿，和你外祖段家也是世交，配皇族也算够了，怎么能说是随便？”

“我不嫁，我还没有及笄。我还不知道嫁给谁，母妃你要把我当成礼物送给崔家吗？”

“崔朝峻是崔尚书的侄儿，也是崔氏族长的嫡孙。世家大族未来的族长，人品贵重，配你也是足够了。及笄之前，你就安心待在蓬莱殿备嫁。本宫已经暗中与崔夫人通过信了，改日便去你父皇那里请一道赐婚的圣旨。”

“我不要，我没见过他，我不嫁。母妃，你是不是为了让崔家支持皇兄......”

德妃已经走远，没有听到白仁宜后面的话。皱紧眉头，扶着额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娘娘，可是头痛，要不要宣太医？”

德妃摆了摆手。

“娘娘宽心些吧，等公主嫁为人妇，以后会理解娘娘的苦心的。”

..............

清晨，一漫回到清思殿，就看到吕帛顶着黑眼圈，憔悴的在一旁候着。

“公主，奴婢关押的掖庭的人都死了。”

一漫一愣，放下手中的茶杯。之前让吕帛带人，将白仁宜在掖庭专门虐待宫人帮手都关押了起来，防备着早春有意外，可以当做新的把柄。没想到德妃这般狠辣，无所顾忌，直接灭口。偏偏此时还没法捅到明面上，因为这些人都是暗中关押的，若是追查起来，定然会牵扯到吕帛。

“我知道了，就像德妃从前的办法一样处理了吧。从寒枝那里，拿些银子。过几日送到宫外，给那个送早春的小太监家里。”

吕帛用手抹了把眼，“这次是奴婢给公主您拖累了，奴婢已经准备了银子给他家里，您放心吧。”

“是我思虑不周，拿去吧，我知道你会给一份。过几日再送，免得被人盯上。”

吕帛重重的点了点头，“奴婢明白。”

“寒枝，过两日我就要去文华殿读书了，打听一下授课的是哪位大人，虽说母后那里也会准备好，但还是去库房准备些见面礼和打赏的首饰，以备不时之需。”

“是，奴婢这就去办。”

见松果幸灾乐祸的进来，一漫笑了笑，“怎么了，这么开心？”

“公主，杜采女去掖庭‘看望’郭才人，被掖庭的女官撞见了。听说当时郭才人身上到处都是泔水，杜采女也被掖庭的女官训斥，好大个没脸，灰溜溜的就走了。”

郭才人好歹是八公主的生母，不看僧面看佛面。原以为这个杜采女是个有城府的，没想到一看落魄就赶紧去踩上一脚了。那女官去的也是及时，正巧看到郭才人被欺辱，这位八公主倒也不如表面上那么心狠。

“松果，去告诉高嬷嬷，让她将往年宫中的账目和折子都取出来，清宁宫应该许久没有到核查了。核查过后让母后给父皇上一道折子，将往年的账目和理事折子存入库房。”

松果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去传信了。

纪蓝挥退宫人，给一漫换了杯茶，“公主，奴婢听寒枝姐姐说宫内的账目和折子都是五年入一次库房的，核查账目是个苦差事，皇后娘娘会答应吗？”

虽然现在还没到入库的时间，但皇后若是想提前核查，也不是不可以的，况且这只是一个邀宠拉拢皇帝的计策罢了。

皇后不可能像夏俢仪或者年少的嫔妃一样以色侍人，但与皇帝却是少年夫妻，多年陪伴，经历风雨，自然有一份不同的夫妻情分。

皇后若是想让皇帝多往清宁宫走动，最好的办法就是成为皇帝和臣民眼中的贤后。虽说这些年皇后也做了不少事，但都没有‘公之于众’，所以现在最快让皇后重新获得皇帝青眼的办法，就是让皇帝看到功绩，看到操持后宫的不易，看到大事小情的繁杂，想起少年的温情情分和艰难时的相互扶持。

清宁宫每月都要处理宫中大量的账目和折子，皇后做过什么功绩，高嬷嬷自然会给皇后挑出来。到时候入库的折子让皇帝看到，点点滴滴自然涌上心头。

“今年我回宫，清思殿添置了不少的东西。德妃不是也说了七公主明年及笄前要大婚吗？各处也是要提前准备，划出银子的。”就算母后听不懂，高嬷嬷这个聪明人也会点破的。

“原来如此，可是七公主大婚皇上还没有下圣旨，皇后娘娘先提出来，合适吗？”

“先提出来的可是德妃，既然德妃说了，便是有把握的事情。若是父皇还不知道，也算是帮德妃通信了。”

见大公主笑了笑，纪蓝淡笑着点点头，“奴婢明白了。”

...............

几日后，一漫到清宁宫请安，刚走到宫门口就看到外头候着的皇帝仪仗。

走进去没几步，高嬷嬷就带人迎了出来。

“大公主，您来了。”

见清宁宫的几个宫人都面带喜色，高嬷嬷嘴角带笑，一漫俏皮的侧头往里一看，淡笑道：“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高嬷嬷笑了笑，“还要多亏大公主冰雪聪慧，大公主来可是有什么事？”

“没什么要紧事，我改日再来请安。”

高嬷嬷眼带笑意的送走一漫，转身走到殿中候着吩咐。

“......这么说，德妃已经属意崔家了？”

皇帝半阖着眼，看不出阴晴，皇后眼中含着期待，对皇帝的问话倒是答的老老实实。

“德妃的意思是在七公主及笄之前把事情办了。”

皇帝慢慢睁开眼睛，“这么急？”

皇后虽然知道内情，但也不能明说缘由，只好拿起一旁的茶壶给皇帝添了杯茶。

皇帝突然笑了笑，“怎么就属意崔家了？”

皇帝好不容易无事来一次清宁宫，皇后并不想多聊德妃有关的事情，却又不忍拂逆皇帝。

“那日听德妃还提起了荣域郡主家的公子，臣妾也不清楚为何选定崔家。”

“说起周侍郎家的那个，朕还记得，当年他曾狂言此生不入朝堂，就是忘了他有没有赌咒发誓了。”

见皇帝带着笑意随口话些家常，皇后心中越发柔软，眼中带着年少未改的爱意，“不过是年少轻狂罢了，不能为陛下效力，早晚会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