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权变

李君先命令王仙芝和黄巢把义军撤下城头，在城外不远处驻扎着，又给唐军和左城内的百姓赐下了不少粮食和清水，稳定住他们，让其不要往天平军节度使和附近别的军镇求援。

随后他又带着王仙芝一起接见了曹州刺史，好好安抚了对方一番，这个中年书生之前脱了官服化妆成百姓躲在左城北门附近的民宅里，打算等城破后第一时间开溜。

可如今他发现自己的治所保住了，乱民也暂时退去了，顿时欣喜若狂，当即表示之后一切行事都听从君天尊的安排。

安排好城内之事后，李君才抽出空，准备和此时势头正盛的天补大将军王仙芝单独谈谈。

现在摆在李君面前一共有两条路，第一条路是继续放养王仙芝，让他和大唐朝廷斗到底，以现在这个架势，不知道这伙义军还会不会像真实历史中记录的那样，先被诏安然后再次反叛，最终王仙芝身死，其残部跟随黄巢杀进长安。

这条路无疑会让造景缸内的天下变得更为动荡，但有自己庇护看管，保住王仙芝不死，防止黄巢做大，还是有一点点机会彻底洗牌现有的势力，在一片废墟之上重建文明。

第二条路则是改良路线，想办法让王仙芝去一趟长安，借他身上的视角让自己能够直接影响大唐权力中心，看看能否控制住朝堂和那皇帝李涵。

现如今这皇帝应该正跟宦官集团打得不可开交，正是自己插手的好时机。

李君让王仙芝单独来到城外的一处荒地上，开口说道：“我欲让你率部接受朝廷招安，不知你可有什么看法？”

王仙芝听完后脸上露出错愕的神情：“天尊，如今形势大好，为何要让小人去接受招安呢？”

李君沉声问道：“你造反到底是为了什么？”

王仙芝闻言一愣，思索良久后摇了摇头：“小人也说不清楚，一开始自然是因为受天尊感召想要让更多吃不上饭的百姓活命，但现在小人身边已经聚集了太多野心勃勃之辈，小人自己也时常希冀着能够坐上那至尊龙椅，一统天下，光宗耀祖。”

李君暗叹一声，果然，人的欲望是永远得不到满足的，现实中是如此，这造景缸内的小人国里也是如此，不过他不是什么没有主见之人，更不会被一个蚂蚁一样的小人野心家影响了心智。

打定主意后，李君怒喝一声：“大胆！你这妄念一生可知道会让全天下多少百姓陷入杀劫之中？”

王仙芝诺诺不敢言，憋了半天才轻声反驳：“可是朝堂之上那些肉食者难道就能让百姓安居乐业了？这一场旱灾下来，他们不仅没饿着，反而聚敛了更多的财货和土地，却放任我们这些小民自生自灭，这难道不也是陷百姓于劫难之中？”

李君当然不会替那些地主豪绅辩解，他其实非常赞同对方的说法：“你说的没错，所以我才会让你接受招安，加入朝廷，想办法改良革新，除去积弊，重建盛世，在我看来，这是最稳妥且杀孽最小的方法，不知你可愿接受？”

王仙芝长舒一口气，天尊并没有放弃自己，只是换了一种更温和更仁慈的方法去完成他的目标：“天尊仁善，小人多次蒙天尊相助，绝不敢有丝毫推脱，愿为天尊马前卒，澄清玉宇，重启太平盛世。”

李君很满意，说服了王仙芝，接下来便该考虑如何把他送去长安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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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和九年，长安城，大明宫。

正坐在紫宸殿内翻阅奏折的李涵还不知道关东王仙芝和黄巢起兵造反的消息，他现在的所有心思都放在如何夺回禁军的兵权和铲除宦官上。

就在这时，一名长着马脸，身材高瘦的太监走入大殿内，朝正在沉思的李涵行了个大礼。

“奴婢仇士良叩见陛下。”

李涵回过神，定睛看去，只见下面正跪着的便是那飞龙使，南安郡公，仇士良。

“匡美啊，快起来，朕正有急事想与你相商呢。”

仇士良不动声色地站起身，心中却满是狐疑，不知皇上为何对自己这般客气。

无论是朝堂上还是后宫里，所有人都知道眼前这个正值壮年的皇帝自从四年前中计冤杀宰相宋申锡后，就对所有的宦官都抱有敌意。

“陛下有什么主意吩咐下来便是，奴婢就算粉身碎骨也定不负陛下所托。”

仇士良不敢怠慢，他在宦官集团内的地位虽然很高，但也并不是没有对头，所以他平日里行事非常小心谨慎，生怕被被人抓住什么把柄。

李涵哈哈一笑，最近几年来他的演技愈发纯熟，脸上始终带着春风化雨的神情，看上去很是和蔼：“爱卿多虑了，没那么夸张，就是朕想着那王将军劳苦功高，打算晋升他为左、右神策观军容使，兼十二卫统军，不知爱卿对此怎么看呢？”

说到这他稍稍停顿，似笑非笑地看着下方的躬身肃立的马脸太监。

我怎么看？我站着看，关我鸟事？仇士良和王守澄本就不对付，内心里虽腹诽不已，但脸上还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那可真是太好了，王老将军在宫里辛苦了一辈子，是该好好嘉奖一番。”

李涵看到那太监脸上违心的表情，心中有些得意，语气却依旧保持着平静，继续说道：“王老将军升上去后，朕属意让伱来接任左神策军中尉，同时兼着左街功德使，转左骁卫将军，替他老人家分分忧。”

他话音刚落，仇士良细小的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精光，皇上这是何意？他不可能不知道我与王守澄之间的龃龉，莫非是要借我之手整治那老东西了？

仇士良心中筹算着，身体却不敢耽搁，翻身跪倒在地，高声谢恩：“谢陛下隆恩，陛下信重老奴，老奴不敢推脱，今后一定兢兢业业，替陛下管好神策军，替王老将军分忧。”

李涵很高兴，他自以为这与郑注、李训共同议定的驱虎吞狼之计布置得天衣无缝，殊不知下方跪伏在地的仇士良已经嗅到了阴谋的气息，生出警惕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