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将军令一

朱蕊带领五万大军到达乌城脚下，迎接她的，却是触目惊心的一幕悲惨画面。

城楼上，横尸遍野，旗帜东倒西斜，数不清的箭把插满城墙 四周还冒着一缕缕余烬的黑烟。城门半掩半开，透过缝隙可以看到，城内的大道上，血流成河，尸横一片。最刺眼的，还是城楼上高高悬挂的一排排头颅，万扶镇凌乱的长发沾满血迹搭盖在脸上，就算如此，脏乱的发丝仍然挡不住他那一双怒目圆睁的眼睛。

万明镗下马，扑通一跪，近乎发疯的模样大声嘶吼，直到他用尽了全部力气，最后才哭喊出一声：“父亲~~大哥~”。

朱蕊一口怒气瞬间填满胸口，那悲愤的情绪让她顿时失去了声音。她下马，一步一步向前，只觉得四肢渐渐发软，脚步也越发沉重起来。明明城墙距离自己不过百米之间，但朱蕊却要用尽一身力气才能走到城墙跟前。随着步伐越来越逼近城墙，朱蕊也逐渐看清那一张张绝望愤恨的面容，似乎个个都在质问她‘你为何现在才来？’。她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愤，张大嘴巴嘶吼一声，眼泪如山洪崩泄而来，这一声震天动地，响彻云霄。

位于前排的骑兵纷纷跳马下跪，此刻，城门口五万大军安静得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和他们一路赶来的张和平将军，他强忍悲痛，立马指挥人将那些头颅放下了来。

最后朱蕊在武婢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走进城内。

街道上，映入眼帘的是密密麻麻的尸体，就连老人小孩都无一幸免，地上血流成河，屋舍墙垣、摊贩桌到处是殷红的血迹。

经过一番搜索，士兵来报：“禀告将军，没有发现活口。”

朱蕊听到，心中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手臂颤抖了半晌，才一字一句问道：“一，个，活，的，都，没，有？”

士兵低头，“回禀南宫殿下，没有。”

张和平将军浓眉紧锁，“偌大的乌城，竟无一人生还！”

朱蕊胸口堵得厉害，她觉得呼吸都快要上不来了，她慢慢仰天闭眼，许久之后才发出一声叹息：“天之不公，何待我薄。畏之天理，善者无终。可笑！可笑！”

张和平将军想要安慰她，却又无从说起，最后还是默默走开。

朱蕊双眼通红，紧握拳头，切齿痛恨，“这些畜牲，我要亲手杀了他们。”

万明镗抱着父兄首及，站在朱蕊背后由悲转安，“还有我。”

朱蕊此刻，甚至不敢转身去看万明镗的脸。她站在原地，久久不见发声，许久之后，才一字一句，高声发誓道：“我，朱蕊，以朱溪国第七位公主——南宫殿下的名义，在此发誓，今日梁人，屠城之痛，来日必定双倍奉上。”

朱蕊说完，便晕倒在武婢的怀里。

乌城在张和平将军的指挥下，很快就被清理出来。

朱蕊被扶回到营帐休息，等她醒来，发现周围一切是那样的熟悉，这是她之前和舅父表兄等人商讨战术的地方，此前所有景象一幕幕尽在脑海里浮现。

朱蕊慢慢抚摸着那张羊皮纸地图，又想起舅父屡次进宫为她求情带她出宫的画面，舅父教她骑马、射箭，教她武术，教她处世，教她兵法，甚至偶尔因淘气被罚练字的画面，如此种种过往，一拥而上，让朱蕊痛到不能呼吸。一切似乎就像上一秒才发生的事情，下一秒，就不见了。

接下来几日里，朱蕊有些颓靡，什么事都没做，就日日松散地闲逛着乌城的每一个角落。她抱着万分之一的侥幸心理，希望能发现一个有可能存活的生命。

七日后，朱蕊振作起来，决定发起主攻，直逼宣城。

于是，朱蕊在没有了舅父万扶镇和表兄万明浩的带领下，她自己首次成为了主帅，张和平为副帅协助她带领五万大军直攻宣城。

三日后，宣城被夺回。让朱蕊没想到的是，此时的梁军主帅并不在宣城。

正猜测他们已经逃回梁国时，信使来报。“南宫殿下，大事不好了，国君被梁国大军围困在宜城了。”

朱蕊震惊，“什么？梁军他们去了宜城？那我父王为何会出现在宜城？”

信使说道：“七日前，梁军屠城后就直接绕到了宜城，他们想把朱溪国周边的城池一个一个打下来，最后在直捣黄龙。国君一听，就赶紧派人前往宜城作战，可是朝中已经没有可以挂帅出征的武将了。于是，有人谏言，让国君亲自挂帅亲征，说是，这样可以让敌方迫于国君威严，起到震慑作用，结果就会不攻自破。没想到，第一天就被梁军围困了。”

朱蕊大怒，“岂有此理。”此刻的她，心中除了对局势的担忧，就是对朝中这些小人的愤恨，“这帮奸臣，我一定要让你们不得好死。”

张和平将军在旁问道：“南宫殿下，眼下，我们才夺回下宣城，要这样放下就走了吗？”

朱蕊思虑片刻，问道：“梁军在宜城有多少人马？”

士兵报：“梁军没带多少人，大概五千左右。”

朱蕊道：“国君带了多少人马前去应战？”

士兵报：“两万左右。”

朱蕊的怒火再次爆发，怒拍桌案，“什么？他们是怎么打的？我朱溪国两万士兵竟然败给了只有区区五千人的梁贼？”朱蕊觉得这事荒至极唐，更是可笑至极。

得知情况后，朱蕊下令将一半的兵力留在宣城驻守镇压，以防梁军再来偷袭。另一部分留在乌城作为大后方的保卫军，以便后续接应，还可拦截战败后逃回的梁军，她自己则带上一支上百人的金甲卫和一千精兵前去。

朱蕊本来是想让万明镗留在乌城，好好为舅父操办后事。没想到万明镗坚决反对，一心要去亲手杀了仇人。朱蕊不好驳回，便让他跟随了。

第二日，等朱蕊赶到宜城时，宜城周围已经被梁军团团包围，经过一番打探，发现宜城有东西两个出口，西城门梁军的守卫最少，朱蕊为了摸清城里的情况，决定来个里应外合。

在高山上隐藏的朱蕊看着山下的宜城，对旁边的万明镗说道：“明镗表兄，今夜，你和张将军带这一千精兵在城外等候，我带领金甲卫突破他们在西城门的防线，我进去摸摸情况。届时咱们以烟花为号，来个里应外合，一举将梁贼拿下。”

万明镗担忧，“蕊蕊，这样太危险了，还是我带着金甲卫去，你在外接应。”

朱蕊浅笑安慰道：“明镗表兄别担心，区区几百梁贼只不过是金甲卫的开胃菜，我不会有事的，放心！”

“那让我和你一起去。”万明镗始终不放心。

朱蕊掀开一根挡路的树枝，往回走，边走边说道：“不用，既然我父王带了两万兵马过来，就算是打输了，那现在被困宜城内的起码也还有一万将士。那些士兵很多都曾经在舅父麾下效过力，相信他们个个都是骁勇善战的将士，现在主要是没有一个好的主帅指挥，所以被梁贼吓退了。等我进去后就好了。放心吧！”

朱蕊说得坚韧而笃定，给人一种沉稳自信的感觉，这让万明镗的心又踏实了不少。

入夜，朱蕊带领部分金甲卫乔装成梁军来西城门换班，趁对方松懈，一举将其歼灭。

城楼上的宜城守将听到动静，不知敌友未敢开门。朱蕊亮出公主令牌，城墙上的守卫才立刻打开了城门。等梁军的人赶到西城门时，朱蕊早已经进了城。

朱蕊在守将王贺来的指引下，来到国君驻扎的地方。让朱蕊没想到的是，被困的不仅有国君，还有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等人，曾经在朝堂上谏言的张大人，李大人也在名列。三个皇子本来是想借此机会在国王面前表现一次，没想到第一战才刚刚开打，他们的人马就损失过半。几人被吓只能退回城内，不敢出去应战。谏言的张李二位大人，此刻见到朱蕊就像老鼠见到猫，避之不及。

三皇子见到朱蕊来，以为城外的梁军已经被歼灭了，还喜出望外，没想到在听到朱蕊只带了些人闯进来，立马又丧起了脸，指责她为什么不把给他的五万大军全部调过来，这样就能轻而易举的将这五千梁军拿下。

朱蕊一言不发，只是一步一脚印，走到三皇子跟前，虽然她的个子比三皇子矮半个头，但气场强大，眼神凌厉，三皇子被她欲要吃人的眼神吓得瘫倒在地，朱蕊高抬一只手臂，三皇子立马抬手抱头，连连求饶，“七妹妹，七妹妹，别打，别打，是三皇兄错了，是三皇兄口不择言，七妹妹神勇，还请七妹妹宽恕。”

朱蕊缓缓放下手臂，阴阳怪气道：“三皇兄好一张嘴皮子。”

三皇子见她脸色转和，手上的动作也收回，讪讪道：“七妹妹大度，三皇兄就知道七妹妹不会真动手的。呵呵~”

朱蕊转身背过去，三皇子从地上扶膝缓缓站起来，突然，朱蕊一个转身，一脚踢向三皇子的胸口，三皇子重重摔倒在地，朱蕊又上前补上一脚，狠狠打了一拳，“这拳是我替在宜城枉死的一万五千将士打的。”

三皇子大喊父王救命，无人应答。

旁边众人见状，无一人敢上前阻拦。国外也只是将头歪向一边，没有多言。

朱蕊说着又一拳，“这拳还是替将士们打的。”

朱蕊起身，众人都以为朱蕊气消不打了，没想到她又补上一脚，“这一脚是替你的无知和自以为是打的。”她说着又补一脚，“这一脚，是替我自己打的。怎么样？服不服？不服再继续？”

三皇子被打得蜷缩在地，嘴角流出一道鲜红的血迹，鼻青脸肿，最后只得哭哑着嗓子说道：“七妹妹，对不起，我服，我服。是我嘴贱，我错了。求七妹妹别打了。”

朱蕊消消气不再理会他，径直看向国君。

短短几日，朱溪国国君显然老了不少，满脸疲惫和不安，见到朱蕊时既高兴，又悔恨，因为他也知道乌城被屠并且朱蕊的舅父万扶镇殉国的消息。但是他是一国之君，即使错了，也不可能向朱蕊道歉。只是坐在那等朱蕊去拜见他。

朱蕊此刻穿的是一身金色将士铠甲，没有给国君行公主礼，而是单膝跪下，拱手道：“臣，朱蕊，救驾来迟，望父王赎罪。”

国王面露难色，只道声：“起来吧！你的人呢？你是怎么进来的？”

朱蕊起身，“臣，只带了金甲卫闯进来，其余都留在城外接应。父王，这城里还有多少将士？”

国王不知道，转问旁边的张大人，“张卿，我们还剩多少人？”

张大人不敢看向朱蕊，眼神飘忽不定，声音有些发抖，道：“回~回禀大王，我军眼下在宜城还有，不~到，五千人。”

朱蕊怒喝一声，“什么？两万从军竟然被你们折腾到只剩了五千不到？是谁带的兵？”

张大人不敢说话，只是瞟了一眼三四五皇子。这一眼，就要让朱蕊了然于心。朱蕊双眼一闭，深吸一口气，半天吐出来两个字：“废物。”

三皇子有些不快，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旁边的四五皇子拦住，一个劲的对他摇头。

此时，有人急匆匆跑来报告，“报告大王，梁贼又在东城门下发起了攻击，西城门也布满了叫嚣的梁贼。”

国王心急如焚，“这，这可怎么办？南宫，你快想想办法救父王出去。”

朱蕊没有时间和他们多说什么，直接发令，“王贺来听令。”

“臣听令，”

“现在我命你为宜城主将，将剩下的五千将士，但凡还能打仗的都召集起来，听我调令。”

王贺来接到命令就立刻去执行，朱蕊走出殿外，高声道：“各位将士们，我是朱溪国七公主——南宫殿下。我知道，这几日，你们活得很憋屈。不过，今日我来了，就不会让大家像之前那样畏首畏尾。今夜，就是为我们死去的兄弟报仇的时候，过了今晚，大家便可以重见曙光了。”

朱蕊说完，台下全体士兵振臂齐呼：“报仇~报仇~报仇~”

朱蕊指挥道：\\\王贺来将军，你带领两千人从西门出去。一百人留下，守护国君安危。其余的人跟我去东城门迎战。”

朱蕊又一声令下，“金甲卫听令。”

全体金甲卫肃然起敬，等待指令。

朱蕊高声宣告：“给你们的大刀开荤的时候到了，今天，就是我们为万扶镇将军和整个乌城百姓报仇雪恨的时候。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