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你,是冷血动物
“柳筝筝，你很讲信用。”
晚饭，玘程趁着干饭的间隙，“调笑”着柳筝筝，在大会上被吓傻的狼狈样。
“你，我不想和你说话。”
筝筝刚想发作，给玘程来上一脚，但是嘛，都是没有意义的事情，反而会让自己落了下风。
这才几十号人在场啊，校长那么“隆重”的介绍覃玘程，这咬字发音的青筋暴出，看得出来，校长已经很用力了。
而身旁这些女生们，早就没了之前的矜持，鬼哭狼嚎的，像是没见过玘程似的。
一口一句“可爱”“想撸”，自己要是玘程，早就恶心的想跳下去了。
饶是玘程这副冷淡的性子可以承受辣么多的“爱意”吧。
“覃玘程，你知道你自己长得有点娘们儿吗？”
筝筝找到了突破口，这次该轮到她发起攻击了。
“柳筝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玘程听到了有趣的话题，还是第一次从女性角度说自己娘炮。
“筝筝，你怎么能这么说程程？程程年纪还小，没长开呢，长大了一定是个大帅哥！你啊，摆明就是嫉妒。”
奶奶是见义勇为，给筝筝插上两刀。
“奶奶，到底谁是你孙女啊？”
“你啊。程程是孙子，当然不是孙女，以后不许你这么说程程！”
“奶奶，我明明不是这个意思！再说，又不是我说他娘们唧唧........”
筝筝懊悔不已，自己这口嗨口嗨，自己是挺嗨，到头来，家人直接一巴掌“嗨”自己脸上了。
“偏心！大大的偏心！”
“柳筝筝，你一直说做人做事，要讲道理，你今天怎么无凭无据，说我的坏话？怎么，你的道理就这么不值一提吗？
本来看你老老实实履行赌约，我还觉得你讲诚信，现在看来，你也不过是信口雌黄之辈罢了。”
玘程又一次站上了道德的制高点，他一直以来对人类的外貌不感冒，包括自己的，这外形在别人眼里有好坏之分，但玘程不在乎。
而筝筝是第一个没有因为外形而“偏爱”自己，曾几何时，自己还觉得筝筝与众不同，但如此看来，她也不过“俗人”一枚。
“好，我道歉，我道歉行吧。”
筝筝看着奶奶失望而又愤懑的神情，再加上旁边玘程鄙夷的神态，得嘞，今天算是祸从口出咯。
“覃玘程，我向你道歉，虽然我说的是事实.......嘴瓢了，我重新说，我不该和那些诽谤你的人同流合污，你覃玘程不是娘炮，你覃玘程只是长得像娘炮........”
筝筝皮一下，觉得很开心。
“柳筝筝，那你说，你对娘炮的定义是什么？我倒是很想知道，这种评价意味着什么。”
玘程饶有意味地向筝筝逼近，顺便让她好好端详自己的脸。
“废话，你不知道你长得有多可爱吗？你的脸白嫩嫩的，比我的皮肤还好，眼珠子好漂亮，好干净，鼻子也好看，软软的........噢，我都说了些什么啊！”
筝筝由于玘程的突然逼近，两张脸蛋凑在一块，难得近距离好好“欣赏”玘程的面庞，而看着看着就很容易陷进去，不知不觉中筝筝就“胡说八道”起来了，要不是筝筝脑袋里，那些被玘程“折磨”“戏弄”的记忆还在挣扎，一下刺醒了自己，要不然不知道还会说些“丢人”的话，岂不是和那些“庸脂俗粉”一个样了？
“你离我远点！”
筝筝一把把玘程推开，离他的脸远点，能让自己保持清醒，而且不能看着他的眼睛，对视太久很容易就陷进去了，这是哪来的灭国妖姬啊！
“反正男孩子就应该有男孩子的样，像你这样的坏蛋，一点也不照顾我的感受，还进我房间，偷看我日记本........”
筝筝大倒苦水，把玘程对自己的恶行，恨不得在奶奶面前全部说出来，奶奶应该会心疼自己的吧？
“柳筝筝，你真有趣，原来我在你眼中是这样的吗？”
咦，奇怪，我怎么会在意自己在柳筝筝眼中的样子呢？我一向都为取悦自己而活，不对不对，这是什么苗头？
“废话，你对我做的那些事，你自己没记性了吗？
反正我想象不出来，你这样的人，怎么能进入篮球队，
你身上，就没有一点人味！”
筝筝用尽最后的气力，泣诉着玘程的“毫无人性”，这是她心里憋了很久的话，纵然玘程拥有再多的天生优势，外貌甚至于智力，但是他的心，铁石心肠，就算把自己弄哭，他也不会心疼，他不像是个人，人的七情六欲，筝筝在玘程的身上，完全感觉不到。
“筝筝！你怎么说这么重的话！”
奶奶摔下筷子，对筝筝厉声喝止。
“程程帮你治疗胃疼，你怎么能反过来说他没有人味？筝筝，我不记得，我教你这么是非不分，善恶不辩，把他人的好心当成驴肝肺？”
“奶奶！这完全是两码事，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反正不是出于什么好心。
奶奶！你要相信我，他的心是冷的，我摸过，我知道！”
筝筝难得一见奶奶发这么大脾气，印象里也只有妈妈去世的时候，奶奶对爸爸发过火，平时和蔼可亲的奶奶，今天却站在了玘程一边，对自己的亲孙女大声呵斥。
但筝筝丝毫没有退缩，既然话都说到这了，自己就要说个清清楚楚。
筝筝将头转向玘程，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双眼，“覃玘程，你其实知道的吧？你的心是冰冷的，不，你根本没有心！”
玘程的瞳孔中，倒映着筝筝的样子，真真切切，完完整整，他是第一次如此彻底而又细致地记住一个人的脸庞。
没有心.......
柳筝筝，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把我那层层伪装撕破，触到了我的胸腔，用放大镜来回寻查，终究是被你发现了吗？
自己不会爱人，不爱世人，是不是也是因为自己没有心呢？
“筝筝，不许再说了。筝筝！”
奶奶想将事情平息下来，但柳筝筝情感爆发，淹没了理智，摔碗离去，留下僵住的玘程和满脸无奈的奶奶发呆。
“可恶，都喜欢那个坏蛋，他又什么值得喜欢的，你们都被他骗了，他根本就是个冷血动物......”
筝筝趴在小床上，用枕头盖住自己的脸，回想起过往的点点滴滴。
曾几何时，她也知道玘程的好，在他的治疗下，自己的老胃病，真的被神奇地缓解了，发病的频率都有了好转，在bJ去医院复查的时候，医生都不可思议。
可是，随着朝夕相处，生活在一起，筝筝感觉得到，自己家对于玘程来说，就像是个“食堂”“宾馆”，自己可能就像一只他养着的“小白兔”，他的好，不是因为她是柳筝筝，而是因为她是小白兔。
这两者是不一样的，筝筝想把玘程当家人，可玘程却没有把她和奶奶放在心上。
冷战的最后一天，自己吃了药还是腹痛难忍，玘程突然出现在自己身旁，替自己抚平疼痛，自己曾以为，玘程虽然沉默寡言，但是他的心却是有温度的，在自己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他总能出现。
后来，二人睡着以后，自己先醒了，二人依旧保持着依偎的姿势，筝筝转过身来，她想好好看玘程，她想知道玘程，到底隐藏了什么，在他那副皮囊之下。
筝筝用手摸索着，一直到心脏的位置，覆手上去，“覃玘程，你的心.......”
正当筝筝感受着心与心的连接时，她的指尖传回来的，只有刺骨的寒冷，将她整个人冻成了冰雕，筝筝吓的缩回了手，不可置信地看着玘程的睡颜。
“你的心，好冷........”
“明明知道他就是那样的人，性格恶劣不堪，对你的好都是虚情假意，他连心，连心都是冷的，自己还傻傻地对他抱有期望，他根本就是个冷血动物，只会不断地戏耍自己........”
筝筝一边骂着，两只小脚在空中乱踢，恨不得踢死那坏蛋。
突然，房门被推开，筝筝二话不说，把枕头扔了过去。
“你来干什么！”
“筝筝......”
筝筝这才意识到，自己砸错人了，也是，玘程要是进来，根本就是无声无息的，这么明显的推门声，原来是奶奶来了。
“奶奶，对不起。”
“你是为了用枕头砸我道歉呢，还是为了刚才吃饭时候说的话而说对不起？”
奶奶脸带微笑，坐在了筝筝床上。
“都，都有吧......”
看见慈眉善目的奶奶，筝筝的情绪终于是忍不住了，她现在真想有一个能够倾诉的人。
“筝筝，我的好孙女，奶奶先对你说声对不起，这些日子是奶奶忽略你的感受，但是奶奶对你的爱一点都没有少。”
奶奶抱住筝筝，筝筝感受着亲人间浓浓的爱意，小眼泪顺着脸颊滑下。
“奶奶！！”
“哭吧，都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
筝筝抽了抽小鼻，把眼泪憋了回去。
“奶奶，我不哭，我答应过你的，以后都不会再哭了。”
“嗯，我知道，筝筝是个坚强的好孩子，自从妈妈去世以后，筝筝一直都很坚强，不让爸爸和奶奶操心，把心事都藏在自己心里。
这些日子，筝筝是不是觉得我偏心了，总是向着程程，担心自己的爱被分走了，都是奶奶的不对，奶奶用错了方式，让筝筝伤心了。”
“没有，没有这回事，不是你的错，都怪覃玘程，都是他的错。”
筝筝见奶奶批评自己的不是，心里倏地收紧，怎么能让奶奶伤心呢，所以一股脑地把错全部算在了覃玘程身上。
“筝筝，不要再怪程程了。你知道吗，程程是个孤儿，是覃家收养的，而他们家本就命途坎坷，父母早逝，都是他家大哥拉扯一家子长大的......”
筝筝用手捂住自己惊讶的小嘴，她之前一直不知道玘程的家事，只以为这么个顽劣魔童，必然是家里溺爱的结果。
“我第一眼看到他，就让我想起了你妈妈去世后，那段日子的你啊。
那眸子一看就是藏了不少心事，把所有的苦与痛藏在了心里，你说，我怎能不心疼呢？筝筝，奶奶最爱的一直都是你啊。
奶奶想让你们俩做个伴，那你也不会孤独寂寞，奶奶终究老了，但我一直放不下你，我希望筝筝能开心成长，以后出落个亭亭玉立，有一帮知心朋友，能说上心里话，不要在憋在心里。
所以，筝筝，答应奶奶，以后都要和程程处好朋友，互相帮助，不要再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筝筝感觉到，憋回去的泪水，又要冲破堤坝，汹涌而出。
原来奶奶一直都知道，一直都在关心自己，可自己一直埋怨奶奶，自己好不懂事......
“筝筝，你看，程程来了之后，你话也多了，人也活泼了，和程程每天小打小闹，奶奶看着不知道有多开心，这才是一个家的样子。
所以，筝筝，程程也是个苦命的孩子，既然遇到我们了，我们就应该给到他，爱与温暖，你说，对吗？”
筝筝点了点头，对奶奶的话深信不疑。
“乖孩子.....”
“奶奶！”
祖孙情深，实在令人感动.........个屁。
筝筝才不是三岁小孩呢，兰尼斯特有债必偿，有仇必报，今天在大庭广众之下，把自己吓得那么狼狈，还有之前种种，自己的笔记本上都写着呢，等这些账平了，自己或许能考虑和他当个“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在这之前，不死不休。
拒绝了奶奶陪睡的请求，自己是大人了，才不会做小孩子的事情，成功将奶奶哄走后，筝筝站在门前思索了片刻，“覃玘程应该不会夜袭了吧？今天都说了这么重的话，他难道不恨我？要是记恨我的话，应该不管我的死活，也就没有什么‘友疗’吧？”
万无一失，谁知道冷血动物是怎么想的，筝筝还是把门反锁。
“终于能睡个好觉了，坏蛋，臭坏蛋，等着看你笑话，还进篮球队，就你那样会打篮球嘛！切！”
筝筝在合上眼之前，还要过过嘴瘾，不骂个他狗血淋头，怎么出自己这口气？
“你怎么看出来的......”
“这不显而易见吗，你和其他队员的体型差别太明显了，他们又高又壮，特别那领头的，一看就是打篮球的，像一头大水牛.......”
筝筝意识到不对，谁在和自己搭话，但是也见怪不怪了，玘程这神出鬼没的功夫，自己受教过不知道多少次了。
累了，毁灭吧。
“不，我问的不是这个。”
玘程把柳筝筝身子掰正，与她面对面对视着。
“什.......么？”
筝筝第一次见到如此认真的覃玘程，之前的他面无表情，了无生趣，一度怀疑他那苍白的脸下，是否有血液流动。
这此时的他，好生奇怪，蹙紧眉头，面部紧绷，这副严肃的表情，从未见过，一向云淡风轻的他，今天怎么会如此郑重。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我，没有心。”
筝筝第一次明白奶奶说的，像是看到当年的自己一般，玘程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嘴唇还在发抖，真是个手足无措的孩子，如此的无助，让人心生疼惜，但筝筝看到了更多，她感受到了玘程的迷茫。
他在向自己求助。
“我，我，对不起，覃玘程，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说啊，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玘程处在崩溃的边缘，他知道自己冷血，自己没有常人那么丰富的情感，所以他会觉得世界无趣，但这一切他都藏得很好，这就变成了他的秘密，一直锁在心里。
但今天，眼前这个人，为什么她能看出来，说出来。
自己的秘密为什么会被她知道，他无法静下心来.......
筝筝望着他，那个向来把自己玩弄于鼓掌的覃玘程，竟然也有崩溃的时刻，可自己却一点也没有快感，没有大仇得报的喜悦。
她发现自己竟然会有感同身受的悲凉之情，妈妈离世的那段日子，自己也冰封住了内心，血都是冷的，无法感受到爱，失去了该有的情绪，活像个行尸走肉。
怪不得，那天，自己能感受到你的心。
筝筝伸出自己的手，试着握住玘程的手，玘程只是盯着筝筝，并没有推开她的手。
“覃玘程，我，也说不清楚，是怎么看出来的，我只知道，如果一个人心是冷的，那它就再也无法跳动，无法跳动就无法产生情爱，无情无爱，整个生活都会没有意义。
只要还是人，就得学会去爱，与被爱，只要还是人，你的心就必须跳起来，去感受。”
筝筝将玘程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感受到了吗？这才是心跳的样子........”
玘程闭上眼睛，整个房间内时间仿佛静止，他的手上传回来一种韵律，一股温度。
“砰，砰，砰。”
........
太难了，太难了。
这层冰已经冻了十几年了，光凭你，是无法融化的。
不过，也谢谢你了，柳筝筝，我好像从你身上看到了一样东西，
它的名字叫希望。
玘程睁开了双眼，先前的彷徨早已烟消云散，重新恢复了清明，唇角扬起，玘程从刚才的失态中，回来了。
“柳筝筝，你硌到我手了，硬邦邦的。”
玘程使了一把鹰爪，可惜什么也抓不着。
吃痛的柳筝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而玘程又干了什么！
“哎呀，我，我都干了啥呀，不对，还有你，你在抓什么呢！”
筝筝气的一把撒开玘程的爪子，随后补上一脚，但玘程反应神速，又一把擒住了筝筝的小腿。
“柳筝筝，你变脸变得真快。”
“什么叫我变脸？明明是你耍流氓，你说，你刚才在抓什么！”
“抓空气。”
玘程实话实话，和鹿青檬的“靠枕”比起来，柳筝筝可不得叫空气嘛。
“你话里有话........好啊，你竟然骂我平........我咬死你！”
筝筝脑筋转的倒是快，一下就听出了玘程的弦外之音，是可忍孰不可忍，自己只能使出铁齿铜牙了。
看咬！
.........
一阵搏斗后，筝筝发现对面肌肉太硬了，快把牙崩了，反手就被玘程制服住了，调整成“友疗”的姿势。
“你干嘛，我肚子不痛。”
“坚持，坚持懂吗？做任何事都要坚持，坚持治疗，你以后才不会复发。”
“切。诶，你进篮球队是不是走后门了？你到底会不会打篮球？”
“你是啦啦队，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
“覃玘程，你能不能别总卖关子。”
筝筝心里暗恨，自己真是瞎担心，这个坏蛋，怎么可能有迷茫的时候。
“你，到时候自然，会，知道。”
“哼。”
“要不然我们再打个赌？”
筝筝听到赌局就头疼，自己和他打赌，哪一次不得输掉些什么，这一次他打什么坏主意！
“不赌。”
“那你别后悔。”
玘程闭上了双眼，进入睡眠。
“诶，诶，你怎么就睡了啊，你倒是说呀。”
真该把自己的手给剁了，怎么就忍不住呢！筝筝其实非常想赢他一次，这也算给自己涨涨信心。
“你不是不玩吗？”
“我改主意了。”
“那好，你听着，这次打赌，就赌我们篮球队能不能夺冠。”
“要是不能呢？”
“不能，我就从你们家搬出去。”
“行，我玩了，只要你能搬出去，我什么都愿意。”
筝筝不怕再输什么了，反正已经输了这么多东西出去了，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只要有机会，自己一定要把玘程弄出去。
再加上自己大概听孙兰讲的分析，实力最强的实验中学，一直都是夺冠热门，二中的实力连小组出线都难，自己有什么好怕的！
这波稳了！
“哦？那你也不听听要是我赢了，我的条件吗？”
“随便你，反正你肯定赢不了，好了，就这么说定了，不想和你多烦了，睡了。”
筝筝关掉台灯，便侧身躺下，自己今天似乎多了解了玘程一点，他原来也是个怕寂寞的人，啊不，怕寂寞的，坏蛋。
“诶？不对啊，你躺在我床上干嘛？喂！喂！”
今天的夜，又将在筝筝的痛骂中，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