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 后裔

殷空跟着那女子走入殿中后，不由开口问道：“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对方瞥了他一眼，便淡淡道：“你叫我小翎就可以了。”

小翎？真是一个熟悉的名字。殷空犹豫了下，继续道。

“姑娘应该不是她的侍女吧？”

“你看出来了？”对方随意地应答着。

殷空轻点了点头。能看不出来嘛。毕竟昨日他们可是一同逃跑的，只不过都失败了。

对方又道：“不错，我们和你一样，是被她抓来的。不过你最好别打着逃跑的主意。因为这女人可是篡命境的修为。离那些世间至强也就一步之遥。说不定她现在就在听着咱们谈话。所以你最好祈祷等会儿出去以后她不会找你的麻烦。”

殷空不由有些讶然，他一开始看对方有几名无我境作为属下，就猜到这女人修为应该会很高。但也没想到这么离谱。竟然离这个世界的修行极致也就一步之隔。

“小翎姑娘既然知道她有可能正看着这里，为什么还这样称呼她？难道就不怕等会儿她也找你的麻烦？”

“知道就知道了，反正她也不会在意的。”小翎撇了撇嘴，又转为一脸笑意。“看在你刚才狠狠奚落了她一顿，为本姑娘出了口这些时日以来的恶气的份上。本姑娘就勉为其难，领你看一看这殿中吧。”

奚落了她一顿，有吗？自己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殷空不禁暗暗想着。

对方一路领着他向前而去。

“那里，就是那个女人平日里的居所。你没有事，不能随意进去，那里，则是丹房，卢药师平日里都会呆在里面，你没有事也最好不要去打扰他。那里，则是藏书阁，里面的书你都可以随意翻看，也是你重点打扫的对象，因为里面已经有很久没有人去过了。但是记住，里面的书不能带出去。”似乎想起什么，对方不由一脸莞尔之色。“好吧。忘了你想走也走不掉。”

对方一路走，一路为他介绍着殿中各处。末了，又取过一把扫帚拍进他手心。

“行了，就说到这里吧。你平日里的任务就是负责打扫我刚才跟你说过的这些地方。”

殷空接过扫帚看了几眼，便出声道：“姑娘应该是神玉宫的人吧？”

对方刚欲转身往前走，听他出声，不由回过身来看着他，露出一副若有所思之色。

见她默认了此事，殷空不由有些奇怪。

“既然姑娘真的是神玉宫的人，难道那女人就不怕神尊找她的麻烦？而且神尊为什么不来救你们？”

小翎伸手上下左右的指了指。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殷空摇了摇头，他用识感仔细探究过了，打造这宫殿的材料特殊，让他都有些看不透。

“这是人皇搜集天下仅有的几块天宇神金打造的冥罗殿。它若成心想要隐藏，即便是逆命境的存在也不可能发现。前段时间，有一个叫做闽尘的家伙和那个女人做了一笔交易，可同时，也骗了她一把，并趁机将殿中的阵法中枢一并盗走，还破坏了不少阵基。如今这冥罗殿因为缺少了阵法中枢，已经不再具备这么强的隐蔽性。不然你以为她为何会这么急着将东西找回来？”

此刻殷空算是明白过来。

原来闽尘这是祸水东引，难怪当初平鸢翎伤好时，他这么急于催促自己离开，估计就是知道剑侍在找他。于是把冥罗殿阵法中枢交给自己，好让自己将剑侍引走。可是，这里的主人为什么又要抓神玉宫的人？这让他有些想不透。

两人出来之后，那几人依旧站在围栏边。金衣女子似乎检察完毕，便将石球递给剑侍。

“去装上吧。早点恢复冥罗殿的运转。本宫也好早点放心。修复好之后就赶紧离开这里。我已经感觉到有几个老家伙的目光注意到了这里。为免夜长梦多。我们需要尽快避开他们的视线。”

剑侍接过石球，便转身离去。不过片刻。殷空便感觉宫殿开始飞行起来。似乎想起什么，他急忙冲到边上扶住围栏往下方看去。只见下方景物在他视线中越化越小。

他心中，有着牵挂，时至今日，他都有些没能反应过来，自已竟然已经离开云州！这里，是北方蛮族地界！可宫殿的再一次前行，却似乎是勾起了他的思绪。

自己，已经离开云州了？这一天来得太过突然，让他有些猝不及防。他如同后知后觉的人，回想着当初的一切。虽然他明白，以云州的局势，那些宗派人士都已经成了过街老鼠，此地已经再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自己离开未必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但他还有很多事未办。还有很多人未见。还有很多心愿未了。怎么能就这么离开？更为关键的是，他这一走可能这一辈子再也没有机会回去。那种熟悉的生活离自己渐渐远去的感觉促使他紧紧抓住围栏。

他急慌慌的投下视线想要寻找自己所熟悉的一切。那躺在地上将双手紧紧握在一起的两道人影。在林中疾速奔跑，身后正有无数追兵的陆斩元。还有星光囚笼中靠在灼月怀中怔怔发呆的洛寒夕。这一切，都尚在他脑海中徘徊。

他想到了诺儿，想到了启星澜。想到了鹿羽城中那些为了理念而奋斗至死的人。

同样想到了明峦关下那堆积如山的冰晶。

自己怎么能就这样离开？

他有些惊恐的想要去寻找。

看了半天，却只有无尽的云霭。于是他犹如失去了全身力气般。无力的趴伏在围栏上低声哭泣起来。

金衣女子静静走到他身旁，俯视着下方的万里河山。“怎么，舍不得？”

殷空有些无力地擦掉不知何时便已经溢出眼角的泪光，却依旧无法抑制心中的情感。于是回过身背来紧紧将扫帚紧紧抱在怀中，他的神色似是挽留，似是怀念。

“不是舍不得，而是放不下。”

对方目光微微偏斜，将视线定格在他鬓间的白发上，随后轻声道：

“是放不下，还是参不透？”

栏边的劲风拉长了对方的声线，以至于那不知名女子的话音听起来带着些许飘渺之感，似乎在另一重时空响起。

殷空犹如失了魂般。他呆呆抱着扫帚向前走去，一边走，一边疑是自语的低低念着。

“既放不下，也参不透。”

对方目光下落，看着晃眼即过的景色，她的声音依旧带着那份意味难明之色。“既然这样，那为何不试着将它忘掉？本宫这里也没什么不好。也许，能让你有一个新的开始。”

忘掉吗？但殷空不想忘。不愿忘。也不能忘。

若是忘了，诺儿由谁来找回？正在逃跑，曾经为他送过破衣衫的某位好友又由谁来援助？给他帮助的那些朋友的仇又由谁来报？远在南云，身处某座府邸中的姐妹俩，又由谁来报声平安？自己说过要去青浣书院的，都过去这么久，想来她们已经知道自己出了意外，此刻该急坏了吧？这些，真的能忘掉吗？

殷空木然地举起扫帚准备开始打扫，但看着光滑如镜的地面，他不由有些迟疑。

这，真的需要打扫？

金衣女子转过身来背靠在围栏上望向他，似是感觉到了他心中的那抹迟疑，便不自觉地露出一抹和煦的笑意。

“也许，这能让你的心静一静。”

“静一静吗？”殷空轻轻挥动扫帚，连扫几下，却感觉越扫，心中越乱。于是默默闭上眼，想要尝试着遗忘掉那些美好，却又并不美好的过去。然而他无论怎么努力，脑中依旧不断徘徊着那些熟悉，却又并不熟悉之人的面孔。

最后尝试着挥动手中扫帚。

但不管他放得下放不下，亦或是参不参得透，都已经无关紧要。因为随着他的离去，这云州的任何人与事已经再与他没有任何关系。曾经所经历过的一切，不过是他人生中的一个片段。

看到他机械的挥动着手中扫帚。金衣女子复又道：“既然你已经算是本宫的人了，那么便有必要知道本宫的身份。”

她略有停顿，才一脸郑重道：“本宫妡椽，是为人皇第四十三代皇孙。同样亦是这冥罗殿的新一任殿主。日后你见了我，称我一声殿主即可。当然，你要想叫我姑娘也没问题。”说到最后，她的话间不自觉地透着几分好笑，许是发现自己的神色有些不妥，对方不由正了正神色，生怕被几人看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