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杀鸡儆猴

赵班头通晓大昭律法，知道强奸罪哪怕是判刑最严重也不过是流放三千里，此行本就是去往正定县，又何必将人送回荆州，由荆州知府审理此案呢。

赵班头说完，便有两名衙役将那刘成押了上来。只见那刘成手腕脚腕都被套上了黑漆色的镣铐，重重的锁链将刘成整个人都往下坠，仿若要被大地拖下去一样。

众人还在说，赵班头的惩罚太轻了些，只是带上个镣铐怎么能够，再怎么样也要打个几十大板吧。

可是刘勇却说“他活不到正定县了。”

“怎么会？”微月不明白。

“你看他那锁链，他这是四十斤锁，这个锁又有一个名字叫杀人锁，锁会将他生生的拖死。”说着刘勇就想起了往昔。

年少时父亲的腿还好好的，每一次秋猎丰收，刘父都会带着刘勇进城，有一次正好看到秋日问斩，衙役拉着罪犯巡城。刘父就跟刘勇讲，衙役对犯人上镣铐是有讲究的，轻刑犯、重刑犯、死刑犯都有不同重量和规格。

像脚镣只有重刑犯和死刑犯才会戴，区别就是重量，这种四十斤的脚镣只有死刑犯才会戴。

说明在赵班头眼里，刘成的罪过已经足以判死刑了，虽然赵班头不能私设公堂，但是也有自己的办法给人判刑。

微月看向刘成手上脚上的锁链，看着其貌不扬，但是刘成却是用手吃力的拖着这锁链，脚上的锁扣已经将脚踝磨出了血。

果不其然，还没走到半路，刘成就晕倒在地上。

这一路上，原来众人还在说赵班头太过仁慈也慢慢闭了嘴。什么样的慈悲让刘成不到半个时辰就手脚滴滴答答都是血，一步一个血印。磨破的伤口来不及结痂就被磨开更大的口子。

一路也不许人扶，不许人给吃的喝的，血一点一点从伤口渗出，摔倒了爬起来慢了，衙役的鞭子就抽了上来。

就在这个时候，微月突然明白什么是杀鸡儆猴，什么是权能压人，权能杀人。

失血过多的晕倒，任衙役怎么抽打也没了反应。

天慢慢压了下来，下雨了。

微月微风立刻从背篓里面拿出简单版蓑衣穿上，雨水将蓑衣打湿，所幸，蓑衣虽然简单，但是仍然将雨水隔绝在外，但是还能感受到雨水的冰凉。

刘勇准备的雨具是众人中最豪华的，一把可以容纳六个人的皮毛大伞。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可是却不敢有其他想法，那躺在板车上的刘成就是最大的警告。

在抽鞭子也打不起来后，赵班头还是令人将他拖上了板车，但是没有任何遮雨的工具。雨水就那样打在刘成的身上，一下子就湿透了，雨水和着血成了线，淅淅沥沥。

这一天，三百余人只有踏着雨水的声音，再没有过去两天，采集的欢笑声和争吵声，雨水打在蓑衣上的声音仿若打在了心头。

等到了驿馆，他们这一行人虽然是二十人住一间房，至少还有一片瓦遮身。还喝上了免费的热乎乎的姜汤。

刘成也因此被他的家人带回去照顾了，可是失血，受寒，发热，没有大夫。这个驿馆偏远，周边十公里都没有城镇，想请大夫看看都没办法，死神已经对刘成说好了倒计时。刘成的家人生生的看着他咽了气。

第二天微月就听闻了刘成的死讯，纵使早有预料，微月也有些悲戚，悲戚这个时代对于生命可以如此草率，一个衙头就可以利用权势直接要了一条人命。

纵使知道刘成死有余辜，可是杀人不过头点地，如此被人活生生被折磨致死，看着刘成一点一点生机耗尽，宋微月只觉毛骨悚然，战战兢兢。

人的生命是如此顽强又脆弱。

刘成的死对于三百多人而言，就和水里的鱼一样，虽然跳起来惊起了一些波澜，但也只是波澜而已。

刘成死后，赵班头特意允许刘成的家人将其埋葬，虽死在异乡，但至少还有一副草席裹身，一处坟头祭拜。

或许正如那句话说的，人死如灯灭。

去正定县的路还要继续往前走。

大雨下了两天，直到第三天才放了晴，阳光驱散了心头的雾霾，活着的人只能管着活着的人。

而那一副要了刘成命的镣铐，就被赤裸裸挂在衙役的马车上，尽管血迹已经被大雨冲刷干净，但众人依旧绕道走，瘆得慌。

微风微月自从加入了刘勇一家，伙食立刻是鸟枪换炮，从素到荤。

刘勇不愧是猎户出生，白日打猎，晚上放饵，几乎日日都能有所收获，吃不完的半送半卖给衙役也能给刘母换些合用的药材。

六个人重新划分了工作，刘勇主要负责打猎和硝制皮毛，刘父主要负责修复放猎的工具，刘母给微风打下手负责编织，人一多需要的草鞋和草垫的数量也增加了，每日损耗的草鞋是一个巨大的数字，而微月和刘丽主要负责采集。

但是微月和刘勇都知道，仅仅只是这样，是没有办法安稳抵达边关的。

这三百人中，大多是老弱病残幼，仅仅防寒一点就要所有人拼尽全力，可是路上的危险只有寒冷吗？

如果只有寒冷，芳歌就不会被强奸，刘成也不会死。

衙役一天只提供两个杂菜团子两碗粥，如果是在家里猫冬，没有什么运动自然还算够的，可是每天要长途跋涉五六十里，营养就远远不够了。

如今的安稳不过是时间还早，众人的身体还能撑的住，加上荆州虽是初春，但是土地的温度已经足够野菜生长了，还有没从冬眠醒来的蛇刺猬这些动物提供肉食，还能勉强裹腹。

可是越往北走，天气会越来越冷，植被会越来越少，野菜和肉食会越来越稀缺，到时候可能连热水都会成为稀缺资源。

接下来的三天对于微月六人来说还算平和，虽然有些小吵小闹，但是大部分人不会去得罪一个可以打到肉食又与衙役相交的人。

第十二天。

天还未亮，衙役的锣声就响起来了，“前方还有五里就是方山县，我们会在这里补给一次，你们当中可以选出五人跟我们一起去，不过我们下一次补给就要在十五日后了，所以该选什么人去，你们自行商量。”赵班头道。

自行商量？

微月脑子一转就明白了意思。

只有五个人可以去，什么样的人去了可以带回来食物和防寒衣物？

有钱的人，没钱哪怕去了也买不来食物和防寒衣物。

可是这一行人有钱吗？

都是些穷的被卖的人，又有几个有钱人呢？

这个时候刘敢笑嘻嘻的站了出来，“大家都知道我父亲以前是庄头，管着几千亩地，我家可以拿出十两银子给大家采买食物和防寒衣物回来，所以我家要两个名额不过分吧”

十两，一条八斤的棉被至少也要三百文，十两不过是三十条棉被罢了，若是算上银子成色折损，可能连三十条棉被也买不到，却也敢要两个名额。

而八斤的棉被不过是让人在寒冷的晚上冻不死而已，要想真的保暖至少也要十二斤的棉被。

可是至少刘敢还有十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