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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清醒

然而傅溪尘的想法与傅池衍一致,都是想一切从简,琳琅也支持他的想法,只是皇后不愿委屈了她的外侄女,毕竟是位公主,婚礼怎可办得如此随意?

周颜妺日日往未来驸马家跑,而琳琅确是来到东阳侯府便被拒之门外,拒绝的借口一大堆,要么是主子不在家,要么就是主子身体不适歇下了,琳琅只好失望而归。

成亲事宜也全是奴仆两头跑着传话,琳琅的贴身侍女厌言拿着东阳侯府写来的书信气愤地扔在桌面上,插着腰吐槽道:“这个东阳侯当真是好大的排场,公主殿下都敢拒之门外!就连亲自去找他们奴婢传话,也是只叫我立在门口,如今倒是拿着一封书信便将我打发了!”

琳琅这几日心情不佳,日日待在怀宁宫中,被拒绝了四五次后便不再去打搅,如今听了厌言的控诉更是无奈极了。她倒了杯茶水递给厌言说:“莫要生气了,喝杯水缓缓。”

厌言接过琳琅递来的茶杯,道了声谢,便看见琳琅拿起了书信,书信发封面什么字也没有写,她也不在乎,便拆开拿出里头折起的信纸来。

她斯条慢理地将信纸摊开,却只见那一张白纸上只写了寥寥一行字:葭月初五之前,还请琳琅公主莫要再来打搅。

厌言见琳琅的眸光瞬间跌落到了谷底,这茶水喝着也不是滋味了,便放到了一边。她上前一步见着那信中写的内容时,火气一下子便蹭到了脑门上,正要开口进行一番吐槽,却被琳琅制止。

厌言蹲在琳琅的腿便,抓着她的衣裙道:“公主,您此前不是这样的,您此前不会让自己白白受委屈的。”

琳琅的黑眸犹如一淌波澜不惊的湖水,她看向那殿中后门外的鱼池,说:“毕竟也是为救我于水火。我知道,他从未想过要娶我为妻,也从未对我有过一丝一毫的儿女情长,从未。”

“可是您待那斯这般好,再是块榆木也该明白了吧,他却将您拒之门外,再说了,嫁与不嫁,也并非是公主您做得了主的,他不愿,他不愿便到陛下面前诉苦去啊,拿着公主您撒什么气啊。”

琳琅苦笑道:“他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了呢。”

厌言皱眉眉头,心里有千千万万句要为她家公主打抱不平的话,可有些到了嘴边却不敢说出口,要是教人听了去,她掉脑袋也就算了,可不能连累了她家公主了。

既然那东阳侯府不让进,厌言便劝琳琅去了公子府,这整日待在宫中茶不思饭不想的,生怕她熬出病来了。

说来也是巧了,不知是哪儿的风,将这傅溪尘、琳琅、周颜妺三人一并吹来了公子府,并再同一时间点在门口相遇。

厌言扶着琳琅下了马车,见着那下来的傅溪尘,便悄悄翻了个白眼,扶着自家主子进门去了。

后下的周颜妺都看在眼里,只是对着那向她行礼傅溪尘呵笑一声,便趾高气昂地进了公子府,傅溪尘随在后头。

这三人来公子府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可这三人一起来的,却引得众人投来好奇的目光,却也不敢一直盯着看,只好蹭着干活时偷偷瞄一眼。

他们在到浮云居前,先是遇到了正要前往青棠院的崔扶月与涵嬅,二人见了他们,一时间竟不知该给谁行礼。

“敛华。”琳琅轻声叫了一声,那便先向她行礼吧,崔扶月与涵嬅很默契地对视了一眼,便双双行礼。

“你们家公子在何处?”琳琅问。

崔扶月回道:“浮云居,随奴来。”

青棠院·浮云居

傅池衍立在庭院前的池塘前给鱼儿喂食,好一会儿了也不觉无聊,直到见着来人才将那鱼饲料放下。

他们没有进入屋内,今日难得的大晴天,便坐在了院中的石桌前,几名婢女立在主子的身后。话说这还是除了乔迁宴后公子府头一次来这么多人呢。

周颜妺见几人都不说话,她便开口道:“妹妹今日与傅三个公子前来,是要与我等一同商议婚事?”

琳琅摇了摇头,笑道:“琳琅此次前来没有目的,只是单纯觉得公子府的空气好,主子还非常好客,便来透透气罢了。”

周颜妺闻言表情变得有些微妙。这东阳侯府将琳琅公主拒之门外的事何人不知何人不晓啊,如今她当着傅溪尘的面说出这种话,也不知是不是在内涵什么。

傅溪尘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喝茶的动作依旧优雅有风度。

“昨日在宫中母后与长宁商议了此事。”周颜妺说:“姐姐也知妹妹受了委屈,便应下了母后的要求。”

“何事?”

“自然是你我的婚事,既是在同一日,便在一块举起了。”

傅溪尘闻言抬头,从表情中便可看出他的不愿,正欲要开口,却听见周颜妺望着他说:“三公子应该没有异议吧,你有异议也没用,这是皇上下达的命令,今日你回府了,应就有圣旨下来了。”

自从听了他们将未来新妇拒之门外后,周颜妺看这傅溪尘哪哪都不顺眼,虽然她看琳琅也没用特别顺眼过,但毕竟也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姊妹,自然是要向着她的,不然还真让那某些人以为皇宫没人了,这公主谁都能欺负了去。

若不是这琳琅觉得傅溪尘是为救她不被送去和亲才同意娶她,心存愧疚的话,也不会低三下四地被拒之门外。

傅池衍扫了一眼他们的茶杯,头也没抬便说:“敛华,添茶。”

崔扶月走到桌前,双手端起茶盏,先是给自家主子倒上,再给周颜妺,最后才到傅溪尘。辈分这一块拿捏得死死的。

琳琅没有说话,随后便起身来,看向崔扶月道:“敛华,你随我到处走走吧。”

于是崔扶月与厌言二人便随着琳琅走了。

出了青棠院,琳琅拉住了崔扶月的手,看起来并不似奴仆,更像是姊妹。二人途中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默默地走着,一直走到碧玉亭前才停下。

琳琅见到此亭,便松开了崔扶月的手,缓缓走到亭内,抬头去看这重新修建的碧玉亭,心里似乎很不是滋味。

“敛华,这座亭子,真好看。”

厌言不明所以,闻言便仔细观察了这碧玉亭,直觉这亭子与普通亭子没什么两样,倒还不如怀宁殿的亭子建得好。

崔扶月没有回话,只是默默地与厌言站成一排,注视着前面的人。

琳琅眸中含泪,看向崔扶月,说:“敛华,阿绥要与长宁公主成亲了。”

“奴知晓。”

“你不伤心吗?”

崔扶月蹙眉抬眼,傅池衍也跟她说过一模一样的话,但她不知该怎么回答。

琳琅却道:“我看出来了,你伤心。”

她示意崔扶月过来,来人坐在亭子内,厌言便站在一旁守着。公主与一个奴婢关系好,厌言倒也不觉得奇怪,因为她知道她家主子一向如此,就像也从不会把她当外人一样。

“我知道子岑不愿娶我,是因为他不喜欢我。”她扭头看着崔扶月那轮廓清晰的侧脸,在阳光的照射下更显美丽,又说:“因为他喜欢的是你,我看出你因阿绥另娶她人而伤心了,就如同我看出了子岑喜欢你一般。”

崔扶月正要起身跪下,却被琳琅牢牢按住了手。琳琅不把她当奴婢,是因为她知道眼前的这个叫敛华的人,曾经也是高门贵胄的姑娘,同她一样,父亲被活活害死,从此世上仅剩她一人。

“葭月初五,那是一个你不愿回忆起的日子。”琳琅说。

崔扶月猛得一愣,她看着琳琅那波澜不惊的双眼,似乎看不透她在想些什么,直觉与她那淡漠的眼神对视时,紧张得心脏都要突出来了。

“公主可帮奴?”

琳琅眼神坚定,道:“对,我可以帮你。”

崔扶月说:“奴知道一个,是东阳侯,是阿爹临走前写下的,但只写了东阳侯的名字,但奴知道,还有别人。”

厌言听着两人的对话,不觉地紧张了起来,她生怕二人的对话被人听了去,便扭头观望四周,但她看向那不远处的轻舟水榭之时,瞬间汗毛直立。

因为她看见那水榭亭台前,站着一个奴婢,那亭台离碧玉亭不近,但此处静谧无声,必定是可以听得到的。

亭台出的光线不是很好,那人立在此处被阴影遮住了上半身,厌言眯着眼睛也看不清那人的脸。许是她也看到了厌言在看她,她下一个动作便是提起了地上的一个木桶,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厌言不知道她听没听见,但看她的着装,是公子府的低等婢女,但颜色与其他低等婢女的却有所不同。

她神游之际,便见二人起身要离开了,她甚至还被琳琅叫了好几声才回过神来。她不知道二人说了些什么,只是快起来心情好了许多。

厌言还是跟在琳琅的身后,日有所思着。

午膳之时,她趁着琳琅此时不需要她,便独自来到了轻舟水榭前,四处观望着,想着能不能好运碰到那个听墙角的婢女,但在此处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有人来。

她自知这样是行不通的,便随便找了个婢女问话,正巧的是那婢女正是行云,她说:“这位妹妹,我想请问一下,你们公子府的下等婢女,都是统一服装吗?”

要换做是在静尘院,那必定都是统一,但如今是在公子府,她也没怎么见到过那些与她这下等婢女服不同的婢女服,行云思索了片刻,厌言焦急地看着她。

“噢!”行云想到了“浆洗院的婢女衣服呈绀宇色,我们的是二目鱼。”分别是蓝色与绿色,但深浅各有不同。

厌言脑子极速运转,她回忆着那婢女在阴影外边的衣服颜色,正是那不是绿色,那定然就是浆洗院的下等婢女。

行云问:“怎么?姐姐有什么疑惑吗?行云都可为你解答。”

“我,我想问一下,你们浆洗院的婢女,可以随意出入那芳婷院?”芳婷院指的就是轻舟水榭落座的庭院。

“怎么可能,浆洗院的婢女连浆洗院都出不得。”

厌言正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但又听见行云说:“那要是出来收换洗衣物的话,会经过芳婷院,因为浆洗院就在隔壁院子。”

厌言眸光一闪,道:“我可以去看看吗?”

行云干笑两声,回道:“这恐怕不行,毕竟姐姐你,不是咱门府上的人。”

厌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向行云道了声谢后,便急匆匆地离开了。至少目前确定了听墙角的人是浆洗院中的下等婢女,此处都是犯了大错着才被派进去,里面统共也就四五个人。

在回宫之时,厌言还是忍不住想跟琳琅说一下今天看到的事,琳琅闻言也不惊,还是一副爱谁谁的模样。但毕竟是在公子府内,还是写了封书信转告给了崔扶月。

崔扶月收到信时已经是戌时了,她在屋子里里的书案前看的,但屋子的门却被推开了,她下意识地将东西藏在了坐垫的下边。

进来的人是傅池衍,他似乎进来时余光就瞥到了惊慌失措的崔扶月,猜到她肯定有什么事情不想让他知道,便装着若无其事地向她走去。

“公子怎来了?有什么事,唤我便是。”

“干什么呢?”他轻声问道。

崔扶月立马拿起了一只挂着的毛笔,说:“练字呢。”

傅池衍缓缓走到她的身边,还示意她往旁边挪一挪,自然而然地坐到了她的旁边,看着面前的白纸和这空荡荡的砚台,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说:“练的无字天书吗?”

崔扶月看到自己就干拿着一支笔,确实也是说不过去。正要再辩解什么时,却见傅池衍在在砚台上倒入少许清水,拿起墨条在沾有清水的砚台上垂直打圈研墨,动作缓慢轻盈,听不见一丝声音。

“不是要练字吗?”他停顿了一会儿,才道:“本公子亲自替你研墨。”

崔扶月就这样看着他将墨研好,见他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似乎是很想知道她写出来的字是什么样的。

“写。”

“写什么?”

傅池衍当真便思索了起来,想起了青棠院种下的还未开花的海棠树,便说:“那便来一首,《如梦令·昨夜雨疏风骤》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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