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江幼池
徐氏一袭荷叶色缎锦衣裳,发间的一支海棠步摇显得金贵,她微微欠身,模样倒诚恳。
身后的江宝伶眼见母亲将过错全部推到了她的身上,脸色愈发难看起来,一张且精致的小脸硬生生被气得通红,她越过徐氏便嚷道:“我又没有错,凭什么要责罚我?”
“明明是阮卿出言无状在先,我只是维护哥哥,看不惯她的所作所为而已。”
江宝伶半扬起头,眼里带着怒火和几丝不屑,这可是她第一次来阮府,若就这么被一个病秧子欺负了哪里能成,日后她在这大晋还如何抬得起脸?
一个没了母亲的病秧子也能在她面前趾高气昂,若说出去,她要被人笑掉大牙!
“姐姐,咱们初来乍到,本就是我们打扰阮姐姐在先,姐姐切勿再争,让姑母和母亲为难。”
江幼池站在江宝伶的身后,适时扯了扯这位姐姐的衣角。
江宝伶怒火更甚,回过头便训道:“你是江家的人,怎可帮着外人说话,她可是瞧不起我们这一大家子人呢。”
“说不定那些欢迎我们的话都是假的,你不帮着我还帮着她?”
江宝伶的训斥声极大,江幼池便不敢再吭声,坐得不远的阮卿听得明白,她将手里的炉子放到案几上,这才不经意提起,“这位是幼池妹妹吧?”
站在后面的江幼池眉眼一拧,明显怔了怔,她看向徐氏,有了徐氏的示意才怯生生的往前走了两步,“阮姐姐,我是江幼池。”
一张略显稚气的小脸与江宝伶有几分相似,只是细看下去,眉眼间更显得沉稳。
江宝伶是江家第一个出生的女儿,想必江迢与徐氏万分偏爱,恨不得将天上的星星都给她摘下来,自然养成了她这等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可江幼池生活在这个嫡亲姐姐的万丈光芒下要显得暗淡许多,性子更为内敛。
炭炉烧得热,没半天功夫,雪梨丁已经翻滚数遍变得软化,婢女将雪梨汤稳稳递给阮卿时,江幼池仍垂着眼眸不敢抬起来。
良久,忽听到阮卿慢悠悠道:“徐夫人,你有一个好女儿。”
徐氏怔了怔,不明白阮卿话里的意思,她有两个女儿,宝伶刚刚说错了话,且是因为年纪还小,幼池嘛,实在没有宝伶讨喜,所以她自然分不清阮卿是在夸谁,最后她只能抿着唇讪然一笑道:“阮大姑娘说的是,今日是宝伶大言炎炎,日后我定当好好教她。”
因一直晒着,又被气得无可辩驳,江宝伶此刻并不好受,何况在家里都从未受过这样的待遇,她环抱住手对着阮卿冷哼一声便冲出了露华院。
徐氏提着裙急急唤了两声也没见江宝伶回头,便被气得胸脯起伏不停,可眼下她又不能轻易离开露华院,只好先回来赔礼。
“阮大姑娘,今日这事儿原是我们唐突了,你身子弱,我们不该来打搅的,宝伶说错了话,回去我定当严加管教。”
“至于卓儿嘛......”
徐氏偏过头看过一眼江卓,抿了抿唇而后绽开笑意道:“卓儿虽比你大,可这关系也与阮府绕了好几个弯,阮大姑娘想怎么叫都随你的心意。”
徐氏最终做了一回好人,将江婉柔身上的难处揽了过来,只是这番话提到了江卓,也提到了江宝伶,独独没有提到江幼池,可见江家对江幼池的疼爱一般,也难怪这么小的女子被逼的性子怯懦。
阮卿倒是有些心疼江幼池的,可她同样不是一个好人,她做不到悲悯之心泛滥。
“幼池妹妹别多礼,以后有空可以多来我这露华院。”
阮卿冷不丁冒出了这句话,让在场之人都愣了愣。
这么小的一个丫头,怯生生的看着就不讨喜,怎么就入了阮卿的眼?难道是方才江宝伶太过放肆所以才让阮卿注意到这个丫头的身上?
徐氏眉眼皱了皱,颇有后悔之意,早知道这个小女儿会入阮大姑娘的眼,进大晋前她便好好教教宝伶了,也不至于让这个大女儿第一次就得罪了阮大姑娘。
一直不吭声的江婉柔却是热络的拉起了江幼池的手道:“枝枝说的是,幼池在家里可是听话得很呢,以后多让她来陪陪你也是好的。”
江幼池的手被握着,挣脱不开,她终于抬起一双眸子看向阮卿,道:“蒙阮姐姐疼爱,只是幼池初来大晋,没有体统,恐让阮姐姐笑话,阮姐姐身子弱,幼池便不多来打搅了。”
看似完美的举止不过来自于日久年深的冷淡,江幼池的一番话说得规规矩矩,全为了江家考虑,阮卿这才明白原来太懂事的孩子是没有糖吃的,江幼池心心念念的是她的那个江家,还有在她之上的江卓和江宝伶,可即使再懂事,徐氏的那颗心都是偏的。
阮卿轻呷上一口雪梨汤,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从前的她虽不比得江幼池沉稳内敛,却也是事事为他人考虑,可到头来她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眼前的江幼池只是她的一个缩影,若江幼池还是这般性子,恐怕最后只能一无所获。
阮卿将汤碗放回,莞尔道:“既然幼池妹妹如此想,我总不能强人所难。”
闻此言,江幼池的心里松了一口气,今日她出言拦下自己的姐姐,本就招来一顿训斥,若从此经常出入露华院,她的母亲和姐姐应该怎么看她?说她只会巴结,说她只帮外人?
“是,阮姐姐。”
“哎哟,幼池刚来,想必与枝枝也不熟悉,今后熟了些也可以再来往的。”
“嫂嫂,你说是不是?”
江婉柔的脸上仍堆着笑意,连带一双眼角也有了褶子,她握着江幼池的手不曾松开,同时又看向了徐氏打起了圆场。
站在一旁的徐氏愣了愣,随即满口堆着笑附和道:“是是是,都是女孩子家家的,闺阁里想必有说不完的话,只是宝伶也......”
“江姨娘,我乏了,想必江姨娘也有事情要操劳,就不用在我这里待着了。”
阮卿心里不知哪里来的闷气,她只觉得从徐氏嘴里听到江宝伶的名字便有些恼,她虽没了母亲,却也从未见过如此偏心的亲娘,一口一个江宝伶,将江幼池放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