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鹊楼里的客人
七月初,因水灾逃难而来的流民已经彻底离开了大晋,浣玉絮絮叨叨给阮卿讲着外面所发生的事情时,顾珺却来了。
“阮姐姐”
不见其人但闻其声,顾珺的声音还没消失,就见她已经出现在了院子门口,她朝里面挥了挥手,一面进来道:“阮姐姐,你还记不记得,我上次说过要给你送贺礼的。”
还未及笄的小郡主眉眼间还带着一丝稚气,在见到阮卿出来的那一刻,她的脸上更是绽出笑靥来。
“郡主,你还真是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了。”阮卿提裙出来,看向顾珺的眼神里满是温柔。
顾珺微微挑起眉梢,道:“那可不,我答应阮姐姐的肯定会做到。”
她一面笑着迎上去,一面吩咐身后的婢女赶紧将贺礼递上来。
李伯时的赤壁图、徽州的文房四宝、西域进贡的白褥,还有顾珺亲自去挑的一套景阳白釉汤碗,一套贺礼下来已经将整个桌子堆得没一处空的地方。
阮卿无声的笑了笑,她望着满桌的东西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把视线放到哪件贺礼上,顾珺刚坐下就将那套白釉汤碗打开,一面道:“阮姐姐你看看,这可是我亲自去挑的呢,你看这质地怎么样?”
那套白釉汤碗质地上乘,清澈如水,洁白如雪,拿在手里只有阵阵冰凉之感,而放在冬日,则是生出温润的触感。
这样的贺礼实在贵重......
阮卿微微蹙眉,她望着顾珺,道:“郡主,你送过来这样珍贵的贺礼,让我真是无以为报啊。”
顾珺咧嘴一笑,她喝了一口茶,道:“阮姐姐,掌家权回到你手里才是名正言顺,这样的喜事本就应该庆祝一番嘛。”
她顿了顿,一张小脸莫名出现了一阵不怀好意的笑容来,“阮姐姐,你要是真的觉得无以为报,那在择婿时也考虑考虑我阿兄。”
“阮姐姐要是嫁给阿兄了,他也不会再天天欺负我了。”
阮卿浅然一笑,一双眸子若有所思的盯着顾珺问道:“郡主,你怎么如此怕顾珩?”
顾珺微不可觉的垂下了眼帘,有些含糊其辞道:“这个嘛,这个说来话长......”
“对了阮姐姐,我过来的时候,看到那个鹊楼又在营业了。”
阮卿唇角默默勾起一丝弧度,她知道郡主果然从小就怕顾珩,也难怪,小时候的顾珩便是这京都城唯一明艳的少年,可对待这个妹妹嘛,却是长兄如父,恩威并施。
而说起那个鹊楼,阮卿的眸子却是不自然的挑了挑,自上次温枕火烧鹊楼一事过后,她已经好久都没有再听到有关于鹊楼的消息,她记得,顾珩当时可是答应过她,要帮她救出银花的呢。
因为那一场火灾而导致的损失让邹妈妈一时喘不过气来,所以连着这几日,鹊楼里开始捧起了花魁。
四层高楼重新被粉饰了一遍,只是四个角却换下了繁复的红色飘带,仅仅挂了些铃铛在上面,晚风一吹,那些铃铛和鹊楼里姑娘们的笑声便融在了一起。
今日是挑选花魁的最后一日,银花和另外一个女子无可避免的被推上了高台。
其实按照银花的容貌,还不足以登上这个地方,可是鹊楼失火前,她硬是没有出来接过一次客,所以垂涎她的并不少,而今日,她要与身旁千娇百媚的蕊娘分庭抗礼。
蕊娘看上去不过二十三四的年纪,一身的桃粉色裹腰长裙将她的身姿勾勒的淋漓尽致,生得一双媚眼却将台下的男人勾得七荤八素,不知天地为何物。
两日前,蕊娘是有些不屑与银花争这个名号的,可当她看着支持银花的人越来越多,她一时也恼上了心头,不惜拿出那些邀宠手段去取悦台下的人。
银花自始至终却只是安安静静站着,她并不想要这个劳什子花魁,若是可以的话,她只想回家,逃出这个鬼地方就好了。
随着鹊楼里的人越来越多,蕊娘竟直接拿出了她一向珍藏的琵琶,看着一旁静静待着的银花,她嘴角勾出一丝冷笑,而这场竞选花魁的比赛随着蕊娘的一声声吟唱已经快要到达顶峰。
人群里一阵骚乱,纷纷将票投给了蕊娘。
邹妈妈紧张的盯着两人面前的签筒,直到蕊娘那只玉手缓缓停下,她才眉开眼笑起来,无论是谁夺得了这个花魁之位,于她来说没有任何损失,即使其中一人落选,也照样是她这鹊楼里的人。
约莫半炷香后,邹妈妈才让人上台清点起两人的签数,没有例外,这次的花魁人选是获得了足足四十六票的蕊娘。
银花,且只有四十二票......
邹妈妈满脸堆着笑上台,就要宣布此次结果时,却见人群中一抹高大的身影突然朝着高台喊了一句,“慢着!”
所有的骚动渐渐平息,纷纷侧过脸来寻找那道声音的主人。
一身的锦衣,头上的发丝被冠以玉簪高高束起,只是脸上的络腮胡隐隐透着冷肃,看起来寒气四溢,他从人群里走出来,直到站在高台下紧紧盯着边上的银花。
邹妈妈一眼便认出了来人,自鹊楼重新修好后,这位颜公子可是日日来捧场,在银花一个人身上砸的银子都快要顶上她一个月赚的钱了。
她笑脸相迎,微躬着身子问道:“颜公子,今日正好竞选花魁,您若是喜欢哪个姑娘,不妨也投上一票吧?”
那位颜公子冷眼扫过蕊娘,一双幽深的眼睛最后放在银花身上,他道:“我要她了!”
邹妈妈正要将手里的签子放进银花面前的签筒时,颜公子却冷冷打断,“邹妈妈,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要替银花赎身。”
“赎身?”邹妈妈面上一惊,忍不住反问出来。
她手里还握着那根竹签,可颜公子不发一言就上了台,他站在银花的身侧,从怀里掏出了几张银票,足足有三千两之多。
他道:“这些应该够了吧?”
邹妈妈那双布满褶子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三千两银子只为赎下一个妓女,这笔买卖怎么说也是她赚了。
她笑了笑,赶紧将那几张银票收进怀里,乐呵呵道:“颜公子大手笔,那我就把银花交给公子了。”
“说起来,我还真是有些舍不得她呢。”
颜公子冷声一笑,带着银花就在众人惊诧的眼神里渐渐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