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熊孩子

昨晚，贾淑芬挨家挨户要人，说丁子星不见了。大家这才发现，自家孩子也没回家。有孩子出门前说过，要去找姚志信，大家这才跑到姚家要人。

大家累死累活折腾一晚上，却发现孩子们都在丁家睡觉，顿时有点火大。村里只有丁家开了农家乐，最有钱。贾淑芬平时走路鼻孔朝天，见谁都不客气，大家把怨气发到了贾淑芬身上。

怎么不看清楚就乱说话呢，眼瞎也没这么瞎的，这不就是典型的挑拨离间吗，有钱了不起啊，有钱就能随便冤枉人了。

贾淑芬脸一阵红一阵白，狠狠盯着丁子星，要打。丁子星他爸手快地把丁子星拉到身边，对大家说：“行了，各回各家吧，我还要做生意呢。”

丁子星还在打哈欠，不明所以地问：“爸，你们来找那个胆小鬼吗？他躲在庙里不敢出来呢。”

姚志信没想到，丁子星当着警察的面还强词夺理。他拨开人群，冲进去喊：“你把我关在庙里，你还有理了？”

丁子星扬起下巴，笑道：“嘿，你自己要耍游戏的。输了赖账，只晓得告状蛮。”

姚志信死死瞪着丁子星，把楚梦之也恨上了。要不是村长说，爷爷一晚没睡，他得照顾，他肯定立即冲上去和丁子星干架。

姚志信往丁子星的方向吐了口唾沫，赶在众人之前回家。

之后的一小时里，云华村充斥着此起彼伏的狗叫和孩子的哭声，全是大人给揍出来的。哭声从村西头一直响到村东头，姚志信也不解气。

他想，楚梦之不讲道义，说好让丁子星消失。结果，楚梦之让丁子星在家呼呼睡大觉。

这算什么帮忙，帮倒忙吗。

眼下已到了做午饭的时间，爷爷起身了。他自是不会让爷爷再动手，于是主动揽下了活儿，等做了午饭再找楚梦之算账。

姚志信洗了米放进电饭锅，又去在自留地里摘了几根四季豆和葱花，捡了几个竹篮里的土豆来削。肉是每个星期赶集在镇上买的，用塑料袋装在山泉水里冰镇着。他捞出来切了块，将多余的肉放回去。

为了快，他没烧柴，而是用液化气罐燃火。他知道，丁家能用这点东西做出很多花样。但爷爷只会用水煮，他也只会掺水一锅炖。

一块火锅料，加水，水开之后煮肉。过一会儿，再把土豆和四季豆放进去，调转小火，便大功告成。

他从墙角找了把镰刀，把玉石放在地上，威胁道：“我让你帮忙，你倒好，你自己不讲信用，别怪爷爷我无情。”说罢就要往玉石上砸。

楚梦之瞬间出现，捏住他的手腕。

他手一软，镰刀掉在地上，又想用脚去踢。可楚梦之脚下一动，将他生生扯离原地。

他再也够不着那块玉石了，气道：“你说话不算数！”

楚梦之冷冷道：“他消失，你就解气了？”

“是。”

“丁子星死了，你就成了嫌疑人。”

姚志信看过电视，也知道嫌疑人是什么意思。可是他没出手，他怎么会是嫌疑人呢，是楚梦之想脱罪罢了。身为一只妖怪，都不受法律约束，还担忧会坐牢，真是可笑。

可楚梦之说，丁子星在村里没得罪过谁，唯独与他有仇，他最有作案动机。丁子星不见了，他不可能完全没听到动静。说世上有妖怪，没人会信。

“小子，做事得动脑子。”

姚志信一琢磨，好像是这个道理，但是好像有哪里不对。他想不明白，便揪着起因问：“那，那你对天发誓了呢，你就不怕神魂俱灭？”

哐当一声，院外的丝瓜藤架便塌了。

姚志信知道，楚梦之在给他下马威。他后退两步，缩到墙角，举着玉石说：“你吓唬哪个，嫑以为我怕你。”

楚梦之皱眉，他当然不会干伤天害理的事情，什么都没做。孩子们都在家睡觉，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者孩子们本来就在家睡觉，只是没人发现而已。

他觉得姚志信报复心太重，他不想管。但是姚志信姓姚，姚家与他有恩，他不能不管。

和小屁孩讲道理是最费神的事情，他们不仅不懂，还会不停追问为什么，能把人问到崩溃。

楚梦之懒得说话，弹了姚志信的额头，只解释：“人迟早会从世间消失，我并未失言。倒是丁家，因此得罪了村里所有人，全村人都帮你骂他。而且，把你关进庙里的孩子全都被打了，你该满意。”

姚志信眨眨眼，拍拍手说：“那我不跟你计较了，就算你完成了我一个愿望吧。”

肉香从锅里飘出来，菜已经做好了。姚志信把玉石装进裤兜，拿筷子去戳土豆。土豆已经软烂，筷子轻轻就插进去。他一边盛菜，一边说，这就是现在的做菜方式，世界变了。

楚梦之的记忆中，只剩下宋瑶。此刻，他空白的记忆才又多了些内容。

姚志信没说错，云华村的确变了。

很多房子都还在百年前的老位置，但屋舍却是比百年前多了。村里屋舍俨然，土路铺了水泥，上下坡的小路也有了台阶，雨天不用一步三滑。田里的粮食少了，杂草也少了，蔬菜水果却多了，可见村民们是真的不再挨饿了。

那些要让红色铺满神州大地的人，说话算话。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勤者有其业，劳其有所得。

记忆变得更加清晰，他清楚的感觉到，他本该是感到欣喜的，却忍不住鼻头泛酸。

他死在战火中，又重生在战火中，竟不知道在这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的年代里，以何为生。

他觉得他不应该在这时候醒来。

他环视厨房，用手触碰冰冷的瓷砖，心想，不管过了多少年，还是有没变的。老灶台还在原来的位置。

姚志信说，这是他爷爷的爷爷修的。开始是土，后来用红砖砌过一次，再后来糊了水泥，最后才贴了瓷砖。他告诉楚梦之，不能以老眼光看人，更不要一听英语就炸毛。世界变化太快，睡了上百年醒来，就得重新做人，要跟着他好好学知识。

楚梦之心说，一个12岁小屁孩，论语还没背明白呢。姚志信那模样，就像百年前胡同里天天斗蛐蛐的纨绔子弟。看来，不管世界怎么变，还是有败家子。姚家教出这种孩子，真是辱没了门风。

姚志信摇头晃脑地把菜盛到盆里，问他：“对了，石头妖也要吃饭吗？”

楚梦之一个字也不想说，回古玉养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