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同病相怜

散会已经临近中午，爷爷要做饭。

楚梦之主动请缨，没想到爷爷竟同意了。

姚志信发觉，爷爷不知什么时候对楚梦之的态度来了个大转变。爷爷不喊小楚了，改叫梦之，听起来亲热许多。而且，爷爷似乎什么事情都能放心地交给楚梦之办。

楚梦之去地里摘菜，姚志信也跟去。

楚梦之问姚志信想吃什么，姚志信指了一圈，几乎把所有的菜点了个遍。

回到家，爷爷还在准备木料。

姚志信问：“真让他做吗？”

爷爷笑：“也尝尝你楚……呃，楚叔叔的手艺。”

爷爷的做菜水平足够差劲，只会水煮菜，所有的菜几乎都是一种味道，姚志信想不出来一顿饭能有多好吃。他好奇地进厨房，探探楚梦之的虚实。

楚梦之大手一拂，黄瓜便蜕了皮一样，干干净净，不留一点绿皮。菜刀像活过来一般，跟着楚梦之的手不停跳跃。听得有节奏的笃笃声，黄瓜变成了宽窄统一的薄片。

仅凭这一手，姚志信就觉得，楚梦之的手艺比丁子星他爸好上不知多少倍。他兴冲冲从厨房跑出来，一溜烟到了爷爷身边，惊讶地说：“楚梦之居然在炒菜！”

厨房里的香味一缕一缕飘出来，姚志信闻出是鱼香茄子，唾沫不受控制地往外冒，又小跑回去。

爷爷做鱼香茄子，往水里丢一块火锅料，把切成条的茄子、姜末和蒜放进去一起煮。煮好之后，放点盐巴，茄子在红汤里泡着。

楚梦之做菜讲究，茄条腌制过，下锅煸炒，才倒入调好的酱汁调味。即便没有肉沫，也令人食指大动。

楚梦之分明像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却能有这一手，姚志信稀罕极了。楚梦之还有什么是不会的。

楚梦之自嘲：“为了哄女孩子，在船上学了点，倒是没想到，尝到我手艺的是你们。”

这话听起来有些不对劲，就像宋瑶没吃过楚梦之做的菜一样。

姚志信不明白，楚梦之分明和宋瑶结婚了，没睡一起，没一起吃饭，这还叫结婚么。

一旁已经有做好的黄瓜鸡蛋汤了，楚梦之催姚志信把菜端进去。姚志信听命行事，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竟甘之如饴。

楚梦之变戏法一样做了五个菜，比家里的年夜饭还丰盛。大木桌好像变小了，碗碟铺开五六个，青菜鲜嫩欲滴，茄子红得可爱，蛋黄也好像从太阳里蹦出来的，不是焦黄色。

等所有的菜上了桌，姚志信忍不住伸手去捏，被进门来的爷爷打了手。

爷爷说：“没礼貌。”

姚志信吐吐舌头，再不反驳。

爷爷又说：“洗手去，等你楚叔叔来一起吃。”

姚志信洗净手，乖乖折到厨房里舀饭、拿筷子。

楚梦之终于在饭桌前坐下，姚志信已经迫不及待了。

等爷爷拿起筷子，姚志信立即去夹菜，却被楚梦之打掉了。等爷爷把菜夹到碗里，楚梦之的筷子才拿开。

姚志信这就明白了，楚梦之的意思是，爷爷必须先夹菜，他们才能动。他有些怨气，却挡不住往鼻子里飘的香气。等把菜吃到嘴里，味道和想象中一样好，便什么怨气都没了。为了楚梦之这做菜的手艺，不论楚梦之说什么，他都愿意多听一句。

邱四四果然没说错，征服男人，就要征服他的胃。

姚志信得意洋洋地说：“从此之后，丁子星都不能在我面前炫耀好吃的。”

说曹操，曹操就到。

丁子星从门外跑进来，急吼吼道：“桃子，快，跟我走。”

姚志信还没吃够，当然不愿意。可丁子星力气比他大，他挣脱不了。

爷爷放下筷子客气地说：“星星，坐下吃点。”

楚梦之也说：“自己去拿筷子和碗。”

丁子星本还委屈着，可听说吃饭，再瞄到饭桌上鲜亮的菜肴便忍不住了。姚志信想着要让丁子星帮忙找宋瑶，只能勉强同意。

原来，丁子星回家后，他爸妈开始为修戏台的事情吵架。

贾淑芬为人傲气，常以脱贫标兵自居，村里人对她的印象都不好。偏农村看重血脉，大家都在背地里说贾淑芬是不下蛋的母鸡，贾淑芬也时常感到委屈。这回，丁子星他爸自作主张要修戏台，把夫妻共同财产花出去，彻底点燃了贾淑芬的怒火。

贾淑芬说，我嫁过来帮你带儿子，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到头来我在你家啥也不是。你没让我生个自己的，以后老了还不知道靠谁。开农家乐是我的主意，你现在没经过我的允许，把我的钱花出去，就是想要了我的命。

丁子星他爸说，你揣不上不赖我。土不行，能怪种子吗。

丁子星总算明白了，贾淑芬不是他亲妈。

丁子星以往都以大哥的形象出现，不想让小弟看到他落魄的模样，思来想去，便来找姚志信。他说，姚志信是他的合伙人，不会轻易泄露他的秘密。

姚志信到了厨房，不满地问：“你为啥要跑我家来吃饭呢，你不总说你家的饭更好吃吗？”

丁子星嘴角微垮，泪眼汪汪地说：“这下我跟你同病相怜了，我妈不是我妈。”

姚志信竟说不出的高兴。

大家都没妈，丁子星不会再骂他是个没妈的孩子了。

锅里的饭恰够三人份。姚志信原只想给丁子星舀半勺饭了事，但这会儿，因为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情谊，他一咬牙，把自己那份给了丁子星。

回到堂屋，方桌已经被从墙边抬了出来。

丁子星坐后下，桌子四周都有了人。

姚家今天的菜比过年多，人也比过年多，倒好像真的过年一样。

楚梦之看到丁子星碗里的米饭，就知道姚志信把自己那份让给了丁子星。姚志信刚坐下，他便往姚志信碗里夹了一夹菜。尽管他什么都没说，但姚志信抬起头一笑，他就知道姚志信明白了他的嘉奖之意。

丁子星迟疑地夹了一筷子，尝到味道迅速开战，风卷残云。姚志信生怕好吃的被吃完了，也开始干饭。不一会儿，桌上干干净净，只剩鱼香肉丝里还有一层红汤。

丁子星意犹未尽地摸着肚皮，说：“这个鱼香肉丝汤，可以拿去泡饭。”

姚志信拍拍胀鼓鼓的肚皮，冷哼：“你不是说，你家的菜才是全村最好吃的嘛。”

丁子星打了个饱嗝，目光却还盯着菜盘子，饿死鬼投胎一样，说：“不不，你家的最好吃，以后我天天来吃。”

姚志信跳起来：“你吃那么多，又不给伙食费。”

丁子星穿着牛仔裤，财大气粗地摸摸左兜，摸出一把零钱，又从右兜摸出两张红灿灿的百元大钞。这还未罢，又从后兜里一边摸了两张五十。他把钱塞到爷爷手里，嘴甜地说：“爷爷，以后你也是我爷爷了。你给钱孝顺你，你不收我就不敢来了。”

爷爷不会要一个小孩子的钱，而且也不准姚志信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