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不累

戴什接过刑部侍郎递给他的证词，仔细看了起来。

片刻之后，他面露难色道：“这证据不充分，肯定行不通。”

刑部侍郎哀求道：“大人，试一试吧，至少可以让殿下看到我们工作的进展，这几天都要把大家逼疯了，再这样下去，恐怕大家都吃不消。”

戴什拿起证词再看了一眼，然后双手背在背后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最后勉为其难道：“行，明天审一次，不管结果如何，总好过没有结果。”

………

翌日。

三法司衙门。

李子意随传唤他的龙骁卫来到三法司衙门，进入大堂，就见高朋满座。

笑话道：“你们是不是一天闲的，没事干吗？比我还积极，我还没到，你们就到齐了，要不要给你们准备点瓜子和花生啊。”

李子意笑话完，正好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此时，李依依和李思思已经分居左右。

见李思思面色难看，李子意立马赔笑道：“二姐，我说的不是你。”

“那就是说我们了？”李浩然接话道。

李子意转过身，看着李浩然，笑道：“对，没错，就是说你们。”

李书怀、李清辉没有答话，两人都装着没听见。

“你……”李浩然本想反驳，但话到嘴边，见李书怀、李清辉都能忍，他也不甘示弱，他也选择忍，把嘴里的话又吞了回去。

李子意坐到自己的太师椅上，看着戴什，问道：“戴大人，凶手找到了？”

戴什犹豫道：“可能找到了。”

“找到了就是找到了，没找到就是没找到，什么叫可能找到了。”李子意批评道。

“因为还不太确定。”戴什回道。

李子意一脸失望：“把那个可能的凶手带上来，开审吧。”

戴什看着李子意，迟迟不敢说话。

李子意瞬间明白那个可能的凶手是谁了，指着自己笑道：“那可能的凶手是我？”

戴什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李子意骂道：“那还楞着干嘛！开审！”

戴什颤颤巍巍地坐下，惊堂木不拍了，升堂二字也不喊了，直接对衙役道：“带证人大郎。”

片刻之后，卖炊饼的大郎来到公堂之上，见到李子意，友善地给他行了个礼。

戴什拍响惊堂木：“草民大郎，9月14那天下午，你是不是见到过四皇子。”

“四皇子？”大郎疑惑道。

见大郎不解，李子意解围道：“就是我。”

大郎急忙道：“我见过公子…不不不”，他用手拍了拍自己的嘴，接着道，“我见过四皇子，见到过几次，最后一次，他还买过我的炊饼，赏了我一两银子。”

“你在证词里说，你每次见到四皇子，都见他在东张西望，是真的吗？”戴什追问道。

大郎点头道：“是真的，因为四皇子给人印象很深，让人看一眼就能记住。

我当时遇见四皇子几次，都见他在东看西看，当时我就很好奇他在看什么，还跟着他看来看去，但是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

“你当然不会有什么发现，因为你不作案，我说得对吧，四殿下。”方青阳冷嘲热讽道。

李子意看着方青阳，点了点头道：“你说得对。”

“那殿下，你在东张西望看什么呢？”方青阳老成地笑道。

李子意托着下巴道：“我在看天上会不会掉下一个姑娘。”

方青阳嘲弄李子意不成，反被李子意嘲弄，恼羞成怒道：“好好回答本部问话！”

“啪！”

方青阳脸上挨了李子意一巴掌。

“好好说话。”李子意平静道，“好好听他说了什么，再来问我。”

李子意这一巴掌，让在场所有人感到无比惊讶。

那可是堂堂二品都御史，在公堂之上，就敢如此羞辱对方。

方青阳也很惊讶，他没想到李子意竟敢这样对他。

但这一巴掌，反而让他轻松了。

这几天，二皇子李清辉逼他逼得很紧，让他想办法坐实李子意的罪名，但是他心里十分清楚，没有确凿的证据，根本做不到。

今天他来到三法司衙门，就看了证人的证词，发现全是扯淡。

但为了在李清辉面前装出一副卖力的样子，不惜扮蠢装傻，即便是这样，他也担心难逃李清辉的法眼。

现在好了，他吃了李子意这一巴掌，李清辉也就没有话说了。

后面就走走过场，演演戏就算大功告成。

方青阳捂住自己火辣辣的脸，敌视着李子意道：“他说的什么，我听得一清二楚。”

李子意骂道：“我看你耳朵被毛塞满了，还听得一清二楚，我问你，他看到过我几次，这句话，你听清了吗！”

“他见到过你几次，而且那些地方都在吏部尚书府附近，这不就说明你有重大嫌疑吗！”方青阳道。

李子意看着方青阳道：“你就只知道吏部尚书府，他卖炊饼，挑着蒸笼满街跑，前前后后遇到我几次，这说明什么？！”

大家都知道，这说明李子意那段时间都在逛街，没有去吏部尚书府。

见这条证词无效后，戴什对衙役道：“把王婆带上来。”

王婆来到公堂后，见到大郎，略感惊讶，大郎倒是憨厚地跟她打了个招呼。

戴什拍响惊堂木，厉声道：“草民王婆，9月14号下午，你有没有见过四皇子。”

王婆虽然年纪大，但是眼明心亮，知道官老爷口中的四皇子就是李子意。

立即回道：“草民见过，他在我店里喝了三碗清茶，喝完就走了。”

戴什又问道：“你在证词里面说，你见四皇子匆匆离开，上去挽留四皇子，并告诉四皇子，你家隔壁二楼有好茶，要带四皇子去。

但是四皇子摆摆手就走了，好像有什么急事似的，是不是真的。”

王婆眼睛瞟向大郎，低声道：“是真的。”

“王婆，你怎么骗官家呢，你家隔壁就是我家，我家不卖茶啊，我家就我娘子一人，她大部分时间都在二楼做针线活，也不会煮茶啊。”大郎憨厚道。

李浩然一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其他衙役也被带着笑了起来。

“你们笑什么，我说的都是实话。”大郎不解道。

看着大郎憨憨的样子，李浩然笑得前仰后合：“你娘子在偷吃，她在帮你娘子拉客，明白了吗。”

“偷吃，拉客。”大郎嘟囔道。

须臾之后，大郎猛然反应过来，径直朝着王婆扑去。

虽然大郎是男子，但身材比王婆要矮上一截，两人扭打在一起，谁也没占到上风。

戴什惊堂木一拍：“给我拿下！公堂之上，尔等居然敢公然造次！”

大郎和王婆被衙役带下去之后，戴什又对衙役吩咐道：“带……”

李子意打断道：“还带什么带，带上来再唱一出戏吗！

你们做事能不能用点心，做了几十年的官，难道不知道这些证词毫无意义吗！

也不仔细想想，我刚到京城，我为什么要杀吏部尚书满门，我的动机是什么，杀了他满门，我有什么好处？

三天了，整整过去了三天，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全体人调查这个案子，就交上来这么一份答卷。

你们不觉得害臊，我都觉得丢人。

大宋的官都是混吃等死的吗！”

李子意说话的语气很平，没有任何感情色彩，但大堂之上，犹入笼罩着一层厚厚的乌云，大家的心里像压着一块石头，就快要喘不过气来。

李子意说完，久久没有人说话。

李书怀站起身，朝公堂外走去。

李清辉随后起身，也朝公堂外走去。

李浩然摇了摇头，感叹道：“一地鸡毛！”也离开了三法司衙门。

公堂之上，再次陷入死寂。

李子意站起身，沉声道：“走，去吏部尚书府。”说完，李子意便向衙门外走去。

戴什、邓笠、方青阳犹如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忙跟在李子意身后，比李依依和李思思的动作还快。

来到衙门外，李子意转身对李依依和李思思道：“大姐、二姐，你们回去吧，我回来会让人来通知你们。”

李依依、李思思心领神会，点了点头，便坐着自己的轿辇离开了。

这期间，三位大人也吩咐衙役去为他们准备马车。

随后，戴什、邓笠、方青阳就跟着李子意朝皇城南大门走去。

来到南大门，李子意径直朝城门外走去，没有士兵上前阻拦，整个过程畅通无阻。

跟在李子意后面的三位大臣，都从自己腰间取下令牌，让守门士兵检查。

三人都很惊讶，为什么李子意不用检查令牌。

在大宋，只有皇帝和皇后不用检查，其他任何人，不论是皇子还是公主，都要接受检查。

而李子意才回来几天，就享受了和皇帝皇后一样的待遇。

他们不知道，几天前发生在守城士兵身上的小事，所以，他们会感到惊讶。

当三人戴好令牌，从皇城出来时，发现李子意已经朝着吏部尚书府走去。

他们再次感到惊讶，三人面面相觑，然后果断决定和李子意一样，徒步前往吏部尚书府，并对城门下的马车夫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跟上。

三位车夫也很困惑，为什么自家大人今天爱上走路了。

三人一路小跑，好不容易追上李子意。

但李子意脚程太快，他们刚停下来，就被李子意拉开了一段距离。

他们不敢懈怠，只能继续小跑，这样才能紧紧跟在李子意身后。

没走多远，刑部尚书戴什就累得气喘吁吁。

李子意看着他，关切道：“戴大人，你很累吗？”

戴什挺直腰板，屏住呼吸，摇头道：“不累。”

他的语气很平稳，完全不像一个很累的人能说出来的话。

既然戴什说不累，李子意也就没有多说什么，继续朝吏部尚书府走去。

没走多远，后面又多了一道喘息声。

李子意看向邓笠，邓笠此时已经大汗淋漓。

李子意关切地问道：“邓大人，你很热吗？”

“不热~不热”邓笠挺起胸膛，急忙回道。

既然邓笠自己都说不热，李子意又能说什么呢，他继续朝吏部尚书府走去。

不久，背后传来第三道呼吸声。

李子意停下脚步，转过身。

只见三人挺直腰板，面容平静，除了豆大的汗珠以及压制不住的呼吸声外，看不出来他们很累。

李子意再次关切道：“如果你们感觉到累，可以坐马车。”

“殿~下，我们~不~累。”三人喘着粗气道。

李子意不再说什么，转过身，继续朝吏部尚书府走去。

一炷香后。

几人终于到了吏部尚书府，这里已经被官兵封锁，只有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的人可以进出。

此时，吏部尚书府内，还有不少人正在紧锣密鼓地搜寻证据。

李子意站在张府门口，没有着急进去。

在他身后，三位大人弯着腰，双手扶膝，正在匆忙地进行呼吸交换。

当背后不再传来呼吸声，李子意推开张府大门，径直走了进去。

三位大人紧随其后，这时的他们容光焕发，官威再次回到了他们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