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找到你了
“我回来了……”
“阻止我……”
“杀死我杀死我杀死我……”
“我听到它的声音了，不，快杀了我……”
“一定要破坏它，不能让它留下……”
“他们来了……”
“他们无处不在……”
三排实木书架铺满了三面墙壁，填满的架子让人仿佛置身于一间书籍搭建的屋子里。
松香和油墨的香气在书房里扩散，冲淡了染血的走廊里那股无处不在的诡异。
书房的一角，几只手腕粗的蜡烛燃烧着，烛光下的书桌旁，霍斯特正对着几张书写纸发愣。
正如杰西卡所说，这些东西毫无逻辑关联，完全是一条条散碎的语句，仿佛就是一个人在毫无意义的自言自语一样。
然而霍斯特却看得头痛欲裂。
每翻开一页，他的精神都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过于敏锐的灵觉，让他每看一眼笔记，眼前都会异象纷呈。
烛光外的黑暗之中，似乎有无数看不到的阴影在翻涌，充满恶意的视线贪婪的窥视着，耳边仿佛响起了无数难以理解的低语，呢喃着，呻吟着，似有似无，如泣如诉。
这是从未有过的真实感，霍斯特甚至感觉真的有什么东西从房间的每个角落里盯着他，他豁然转头，看向视线袭来的方向，恍惚中仿佛看到一片黑影飘然而去。
“怎么了，霍斯特先生。”
霍斯特的动作惊动了杰西卡，她正抱着几卷图纸从书房一角走过来。
“没什么，这些笔记哪里来的？”
“就在您坐的桌子，抽屉里。昨天我来检查和拍照的时候，看到那个抽屉半开着，在里面发现的。”
“上面是您父亲的笔记？而您父亲一年前已经去世了？”
“对，我很肯定是他的。他也的确是一年前去世的，正常死亡，教会的苦难隐修会派人来检查过之后才下葬的，怎么，您觉得不是以前留下来的？”
“嗯，这句我回来了让我很介意。”
“霍斯特先生。”杰西卡突然表情凝重的说道，“不要去过度解读这些神秘文件，因为我们无法分辨哪句是真实的信息，哪句是充满恶意的陷阱。也许上面只有一句是幻世传来的呢喃，但这一句已经足以让我们永远堕入疯狂的世界。”
杰西卡的话让霍斯特只觉得手中笔记变得格外冰冷，仿佛有无穷无尽的恶意从指尖传来。
“这是我们教会里一个研究神秘学的位阶2觉醒者前辈给我的忠告，从那以后我就会有意回避文件类的神秘物品。您是如此优秀的神秘猎人，让您回避神秘文件并不现实，但请您千万不要放松警惕，来自幻世的神秘，永远是人类最恐怖的敌人。”
“我明白了，谢谢提醒。”霍斯特立刻收起了那些记录，文件类的神秘物品一向都是最危险的，甚至没有在悬赏令上出现过，看来确实不简单，“伯恩特小姐，您那位前辈现在……”
“两年前从公正塔的钟楼上跳下去了，抱着一支正解读的卷轴跳的，当场死亡。”
两人不约而同的沉默了，书房里陷入了死寂。
“算了，先看看图纸。”
沉默片刻，霍斯特把记录塞进风衣内衬里，接过杰西卡递来的图纸，厚厚的纸张已经很老旧了，旁边还有几卷在薄薄的硫酸纸上留下的备份。
“有这个就够了。”
摊开硫酸纸的图纸备份，霍斯特勉强看懂了一层平面图，他把钢笔尖沾满了墨水，小心翼翼的在图纸上画了一个小圆圈。
“门厅走廊？”
霍斯特点点头，继续画了下去。
“待客厅。”
“娱乐室。”
“东侧走廊。”
……
霍斯特凭着记忆，在图纸上一一标注出血迹所在的位置，这些血迹范围有大有小，间距有疏有密，整个一张图画下来，杰西卡和霍斯特也没发现任何规律。
只能说，整个一栋房子，零零散散的血迹到处都是，杰西卡拍的十来张照片只选取了其中一部分，否则可能要几倍的数量。
直到整个平面图一一标注完成，除了确定霍斯特的记忆力很不错之外，伯恩特小姐没有任何发现，那些凌乱的圆圈标记组合在一起就像一副丑陋的涂鸦，摆在图纸上显得无比讽刺。
他弄错了？
杰西卡有点紧张的看着霍斯特，但霍斯特的表情毫无波澜，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淡淡的笑着，拿起二层的平面图继续标注起来。
哼，我自己也能看出来。
伯恩特小姐一边愤愤的想着，一边却把蜡烛拉近一点，挑亮烛芯，让霍斯特看的更清楚一些。
随着一个又一个小圆圈铺满另外两张硫酸纸，杰西卡也渐渐领会了霍斯特的想法，等他画完最后一笔，立刻帮他扇干墨迹，随后把三张巨大的硫酸纸叠在一起，紧紧压平。
半透明的硫酸纸立刻透出钢笔画出的痕迹，三张纸的钢笔圆圈有不少叠在了一切。
不过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看出对方眼睛里的期待。
似乎对路。
砰。
两个肩膀轻轻撞在一起，但谁也没有顾得上说什么，头挨着头，肩碰着肩，就这么凑在烛光下，一边轻声细语，一边小心的微调硫酸纸的位置。
“你那边松一松。”
“来，稍微再往左一点。”
“嘶~~找到他了。”
几分钟之后，伯恩特小姐搓了搓手臂，目光复杂的盯着三层硫酸纸，而霍斯特已经用大头针把三张纸订在一起。
“您真让我惊讶。”伯恩特小姐惊叹道，“这种方法，居然随便看一看就能破解。”
解谜游戏玩多了呗，谁让我是个宅男穿越者呢。
霍斯特没有回答，只是摘下帽子微微躬身，神秘的笑了笑，就把视线转移到了图纸上。
那些互不相干的凌乱图案，叠在一起后虽然因为准确位置的偏差，有些圆点还是相互覆盖了，但整体结构已经成型。
勉强能看出，图形外面是一层圆圈，里面是两个充满圆圈的相互倒置的三角形，三角形叠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六芒星的形状。
具体的内容霍斯特不是太懂，已经超出他的经验范围了，但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霍斯特倒退几步，拉开距离整体观察，杰西卡就站在他身边，盯着纸上的图案沉默不语。
“您看得懂吗？伯恩特小姐。”
“不是太懂，我不是专攻神秘学和法阵学的，但是我可以记录下来，明天去教会让专家帮我看看。但是，光有这个肯定不行。”
“嗯？”
“确定魔法阵具体功效的是它的核心。”杰西卡敲了敲图纸上六芒星正中的那片区域，“就是这里的东西。外缘只是让它力量扩散的放大器或者接收器，里面才是核心。”
然而图纸上，唯独这片区域是空白的，一个圆圈都没有。
霍斯特沉吟片刻，询问道：“这别墅是不是还有夹层，或者地下室。”
“没有，这里没设计那么复杂的结构，至少我不知道。”杰西卡皱着眉思索了一阵，突然眼睛一亮，大声道，“不对，还真有，而且应该就在那个位置。”
“嗯？”
“蒸汽机房，里面都是机器，不能当地下室用，平时我们也根本不会进去，我一时没想起来。没错，就是蒸汽机房，最后一块魔法阵的拼图肯定在那里。只要临摹下来，明天我请人分析它，就能直到幕后的黑手到底想干什么了。我总有一种预感，他把别墅弄成这样，目的不光是要向伯恩特家族下手。”
说着，杰西卡·伯恩特小姐看了霍斯特一眼，随即走到他面前，摘下垂着面纱的帽子，提起裙摆非常郑重的行了个淑女的礼节。
“霍斯特先生，您已经用最专业的表现证明了您的能力，伯恩特家族不会忘记在危难时刻伸出援手的朋友。请您尽管放心，您希望从藏书室里找的东西我们的确有，等事情彻底结束之后，我们愿意随时向您敞开大门，而且还会提供所有您现在还不知道自己需要的帮助，助您实现夙愿，以此报答您的情谊。唯愿您和伯恩特家的友谊能一直延续下去，直到所有纪元的尽头。”
“虽然很不希望打击您的兴致，伯恩特小姐，但我必须提醒您一件事，那都是事情彻底结束之后的事了，而不是现在。”霍斯特却神情凝重的说道，“我觉得现在不是问题的结束，恰恰相反，真正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嗯？”
“蒸汽机房啊，伯恩特小姐。”霍斯特叹了口气，“别忘了我们刚进来的时候就遇到了征兆。”
杰西卡一愣，马上回忆起刚进门打不开煤气灯的事，当时还是霍斯特提醒，她才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
如果真是神秘事件里的征兆，那就代表着和煤气管道有关联性的东西在神秘事件中占据一席之地。
而和煤气管道关联性最强的场所……正是蒸汽机房。
杰西卡只觉得后颈隐隐刺痛，心中一股寒意悄然升起。
“总要面对的，躲也没用，不管是幸运还是厄运，这是我老家的谚语。”
霍斯特掏出瑟琳娜，带上帽子先一步走出了书房。
不知是不是巧合，踏出书房的一刻，公正塔的钟声，隐隐约约从窗外传来。
“当，当，当……”
凌晨三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