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可怕的代价

圆形的门，球形的门轴，弧形的煤气灯呼呼的燃烧着，照亮了这片奇怪的房间。

房间里的所有陈设都是弧形的，除了不同物体之间接触的位置之外，没有任何在概念上属于‘一个’的物体具有‘角’这个概念。

或者更确切地说，它们的‘角’度数都很高，在视觉上更接近连续的弧形。

一个物品这样并不奇怪，但如果整个屋子都这样，那就已经不是奇怪，而是诡异了。

霍斯特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尾骨爬上了脊背。

后颈仿佛有冷风嗖嗖的吹过一般。

衣物这样和人可以具备一体性的东西不算，其他任何东西都不能有‘角’吗？

如果有‘角’会发生什么？

呸呸呸，我什么都没想，我一点都不好奇。

神秘的世界里，意念本身也具备很诡异的力量，霍斯特不敢再有一点大意。

轻轻抽了自己一巴掌，霍斯特仔细看了看房间。

空无一人，只有对面一扇圆形的金属门。

不管是门还是墙壁，看着都很厚实，好像在防备着什么一样。

霍斯特摸了摸身上，确认已经把所有的随身物品都放在了门口，这才走进了下一道金属门。

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张球形的桌子和两把球形的椅子。

以及一个正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的人。

穿着一身最简单的睡袍，没有任何扣子系带之类的附加物，除此之外身上就再无其他，甚至连鞋也没有。

年纪大概三十多岁，外形俊美妖异，男女难辨，一头短发乱蓬蓬的，脸色青白眼窝深陷，一副操劳过度的样子，给人一种非常虚弱的感觉，好像随时可能一口气喘不上来一样。

“请坐，卓姆先生。”

对方指了指对面的椅子，霍斯特这才发现，他的手背上有一个奇怪的印记，像是胎记一样。然而当他仔细去看的时候，只觉得眼前一阵刺痛，胎记像是活了一样不断扭曲，这让他赶快移开了视线。

对方的声音倒是比较粗，更像是男人，但喉结并不明显，此时他用和他的外表一样虚弱的声音一边喘一边低声说道：

“你叫我格林就可以了。”

霍斯特皱了皱眉，对方的话总有一种很怪的感觉，但他还是坐了下来，思索着说道：“格林先生，我是……”

“嗯，我知道，你是斯温·怀特介绍来的霍斯特·卓姆先生，阴影之主遗留在世间的觉醒者，稻草人的合作人。哦，对了，还是伯恩特家族的朋友。阴影之主的觉醒者找上了遗产保管人之一的伯恩特家，如果我不是神秘世界的囚徒，一定会觉得这是奇妙的巧合。”

霍斯特眼角跳了跳，他明白从刚才开始就有的怪异感觉是什么了，这人好像认识自己，而且知道很多事，包括自己的身份，甚至连伯恩特家族的隐秘也知道。

“您是预言师？”

霍斯特记得从王都来的w就是个预言师，阿尔忒弥斯的觉醒者。

“很像，但完全不一样。预言的本质是通过种种方式接受未来的信息，然后利用自己的精神去分析解读。所以他们的预言结果往往有很大差异，而且对结果的解读更是具有极大的主观性，是否准确很难说，即便是那些银月的觉醒者，也只是增加了解读的准确性而已。但是我们不一样，我们的视线偶尔可以直接穿透时间之河，捕捉到一些和我们自身有关的片段。”

“直接窥视未来？”

“可以这么理解，但都是一些很零散的碎片，不完整的对话一类的东西，和预言比算是各有优劣吧。”

“原来如此。”霍斯特点点头，指着周围诡异的陈设说道，“这些独特的布置也是您窥视未来的条件？”

“嗯……算是吧，或者说是付出的代价，你不用太在意。”格林表情有些僵硬，回避的说道，“我跟你一样，也是个陨落神灵的继承者。全视之眼，位阶3。因为能看到的东西比较多，所以对于你想要询问的那些问题，我也稍稍了解一些。我可以回答你，不过你真想知道吗？”

“想，但我要付出什么？”

霍斯特心里一沉，斯温·怀特当时古怪的表情在眼前一闪而过。

免费的东西虽然好，往往意味着要在其他地方付出更高的代价。

“三个问题，换你的意志力，每天都能自然恢复的东西。”

“嗯？那是什么？”

格林没有回答，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其实我比伱幸运，全视之眼只是因为信徒过少自然陨落的，不像你一样，神灵在凡世还留下了一群敌人。”

“嗯？敌人？”

“这是你第一个想问的问题吧，我看到的那几种碎片里这都是第一个。”根林露出微笑，让他的容貌更显妖异，“盗窃与欺诈之主莱尔一直觊觎阴影的权能，趁阴影之主与其他神灵对抗过程中背后突袭。而在凡世之中，欺诈的使徒联合了六七个敌视阴影的教会，在一个月的时间里，几乎或明或暗的摧毁了所有阴影信徒的神殿。这场阴谋直接导致了阿比盖尔陨落。”

霍斯特皱着眉点了点头，却觉得有些奇怪，但他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听格林继续说了下去。

“确实奇怪，因为事情本该以莱尔夺取阴影权能而阿比盖尔陨落告终，但事后莱尔似乎并未继承阿比盖尔的神权，反而死死盯着所有和阿比盖尔有关遗产保管人和你这样的继承者，直到第四纪开始才渐渐淡化下来。”

“似乎也没怎么淡化。”

霍斯特一时想的有些出神，等回过身的时候，发现不知何时，格林的上身已经越过桌子，凑到了自己的面前。

眼睛对着眼睛，俊俏的面容距离自己不过十几厘米，连呼吸声都能听见。

“那么，这次的报酬我就提前收下了。”

妖异的微笑着，格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霍斯特只觉得一股奇怪的气流从自己的口鼻中被吸出，身体瞬间变得很疲惫，就像是刚刚跑完了几万米一样。而对面的格林原本青白的脸色明显红润了不少，眉宇间也有了神采。

“多谢了。”

格林长出一口气，靠回球形座椅上，精力充沛的同时，声音却也尖了一点：

“怎么这就没有了，太可惜了。你的味道比其他人的更好，如果下次有需要咨询的问题，欢迎你再次上门。”

什么情况？

霍斯特愣了半天，脑子才反应过来。

猛地站起身，差点把椅子掀翻了。

如果不是浑身酸痛疲惫，他甚至已经跳起来了。

这就是他说的意志力？

为什么非要用这么诡异的方法，就不能正常一点？

我这是差点被一个连男女都不知道的人强吻了吧。

见鬼，斯温·怀特肯定也是知道的。

难怪他当时的表情那么诡异。

“不用这种表情，我需要这些意志力，你需要答案，大家各取所需。反正对你来说这些意志力睡一觉也就恢复了，不如交换给我，我还能多撑一段时间。这可是你答应的，你要是不答应，我可没本事强夺。”

你可没说用这种诡异的方式啊。

该死的斯温·怀特，一定是记恨我敲了他一杯邓斯特，才故意不提前告诉我，这笔账我记住了。

霍斯特咬牙切齿的点了点头：“可以，我认了，那你继续说，欺诈之主莱尔为什么会做出这么奇怪的事？”

“神灵的事谁能知道，结果就是他没能继承神权，至于原因就不是你我这种凡人能了解的了，说不定因为一些意外，神权并未转移呢。”

“好。”霍斯特努力不去想刚才的经历，让表情严肃起来，“那我的第二个问题……”

“你形容的那两次被阴影指引的经历应该不是错觉，但具体意味着什么很难判断，我只能说，根据我神秘学的经验来看，那两次指引，应该和你觉醒的特性有关。”

霍斯特还没说问题，格林就已经给出了答案，霍斯特现在已经一点都不觉得惊讶了，反而觉得这才是预言大师应有的水平，只是……特性？

那个我不理解的引导？

无意识的盯着格林妖异的面容，霍斯特一时有些出神。

耳边仿佛响起了一道若有若无的神圣之音。

“阴影所向，必有万千光明照亮黑暗，破除迷雾。”

原来如此。

在理解了这个引导特性的瞬间，霍斯特发现这确实是一个最适合自己的特性。

引导并不是直接提示自己什么，也没有人告诉自己该怎么做。

而是阴影权能的一种自发运转。

用阴影作为引导，让自己能更容易的发现忽略的关键点。

让自己能拨开眼前的迷雾，重见光明。

但无论如何，那只是普通的阴影而已。

无论开始还是结束，它都不会有任何超出常理的变化。

它只是在冥冥中给出了一个提示，能不能意识到还是要看自己。

很玄妙的一种提示，但是……很有趣啊。

终于初步理解了两个特性，已经像个真正的觉醒者了。

霍斯特露出了微笑，对着格林点了点头。

他有点懒得说话了，反正格林应该也知道他的第三个问题。

但格林却摇了摇头：“扭曲、异变、疯狂，在对抗神秘的旅途中，这是每个觉醒者最大的敌人，也是大多数觉醒者尚未迎来的宿命。不知道有多少觉醒者因此变成了疯狂的扭曲体，如果真能逆转的话，还会给我们制造如此恐怖的压力吗？”

霍斯特的神情暗了下去：“您也没办法吗？”

格林摇了摇头：“据我所知是没有逆转方法的，如果这是你的朋友，那就让他在彻底疯狂之前，尽量不要留下遗憾吧。另外，卓姆先生，在为你的朋友担心之前，其实还有一件更值得担心的事。”

“嗯？”

“你把什么东西带进来了？”

格林上下打量着霍斯特，最后目光落在了他脚下的地面：

“原来如此，概念上它已经能算物体而不是尘埃了。难怪这一段受到神秘的严重干扰，我怎么也看不清楚呢。”

霍斯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地面上躺着一粒小石头。

应该是站在靴子底下无意中带进来，在刚才自己突然起身后退的时候，从靴子底下掉落的。

小石头是不规则的形状，但毫无疑问，上面带着大小不一的‘角’。

此时此刻，一团诡异的烟尘，正从这颗石头上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