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空谷幽兰
巷子里，装修简单的二层小楼，葡萄藤条挂在小院上横着的水泥柱上，悠悠吐出绿叶和卷曲的枝桠。
傍晚的阳光穿透玻璃，均匀的撒在木地板上，不大的铁制电风扇嗡嗡的鸣叫，吹散阳光里永不消逝的细小灰尘。
坐在书桌前的宁榄湘伸了一个懒腰，站起身子，软软的躺倒在自己的床上。
书桌上，摊开的泛黄书籍被风扇吹合起来，如果有人恰巧在此，便会看见，书的封面上写着《汪曾祺说吃》。
这本被遗落在高中寝室的书，便是她今天回校的原因，毕竟，是从县图书馆借出，而且，才只翻了几页。
只是，没想到，这一日，竟是这般难以言喻。
懒懒的打了一个滚，见时候不早，天气也微微凉爽一点，宁榄湘起身下楼，走到厨房。
许是汪老先生给的灵感，她感到今日的厨具颇有些得心应手。
约莫半个小时后，三菜一汤大功告成，红绿相间，有荤有素，摆在厨房外的小桌上。
“老远就闻见香气，我一猜就是咱家的大厨。”伴随着得意爽朗的笑声，院子的铁门发出吱嘎的声音，一名帅气的国字脸中年男人穿过葡萄架，走了进来。
“色香味俱全啊！”中年男人瞥了一眼桌上的菜色，赞了一声，放下手里的公文包，走到水池边洗手。
“爸，你回来了，今天好像晚了一些。”宁榄湘从厨房里面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两副碗筷。
“处理点事情。”宁父眸中划过一道厉色，随即放松下来，拉开凳子：“吃饭吧，工作的事情，就不在家里说了。”
宁榄湘点点头，将自己碗里的饭拨了一点到另外一个碗里。
“怎么了，不会是要减肥吧，可不要跟你妈妈学。”
“爸~”宁榄湘拖长了尾音：“妈那是忙工作，老是忘记吃饭。”
剩下的半句被她憋住没说出来。
她还是第一次被人盯着把面条吃完......
“爸，上次你和我说的，巷口那家花溪牛肉面，未来可能不会太好的原因，我大概知道了。”吃到半响，宁榄湘突然冒出来一句话。
“哦？那你说说。”
宁父手下的筷子一顿，稍稍来了点兴趣。
“这其一嘛，按照现在的经济发展，未来可选择的食物会更多。”宁榄湘装作老气横秋的样子，颇有些得意，随后瘪了瘪嘴：“还有就是那个香菜啦，虽然我平时也吃的，但是一把放那么多，我强调了好多次，还是不怎么注意。”
“唔……”宁父沉吟半响，随后奇怪的看了一眼自家的女儿：“这都是你自己想到的？”
谁家娃谁清楚，自己这个女儿，成绩上无可挑剔，只是这些年自己和妻子一直忙于工作，又到处奔波，无暇关心教导，造成眼前这个已经18岁的少女，乖巧有余，同时也多了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朋友不多，书读的不少，对这些街头巷尾的杂事，反倒是显得懵懂。
味道的消失，在东海已经初见苗头，哪怕是一些老字号，也逐渐消逝在历史的长河中，原因很多，后代的不坚持，缺斤少两，外来饮食的冲击，不一而足，终究是时代的发展所带来的。
宁榄湘往后缩了缩，犹豫片刻，还是说出了事情的原委，
待听到路边拦车的事情时，宁父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紧张。
老父亲的心情，有谁能懂！
旁人不知道，但是他，各种渠道听说过的事情不少，无意识的群体暴力，才是最可怕的。
好在……
他感觉这几分钟，要比会上的暗潮汹涌还要来得疲累，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你继续说，这小伙子人还不错。”
宁父的心情很复杂，但是又有点庆幸，无奈给出了一个违心却又公正的评价。
“很热吗，要不要风扇开大点？”宁榄湘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有些奇怪。
宁父：“……”
“然后我就帮他给陈大爷打了个招呼，没想到他办完事情，也到面馆吃饭，随口讨论了几句。”
“嗯。“听着自己女儿的娓娓道来，宁父只是埋头吃饭，这会儿已经是准备放下碗筷：“吃饱了，那边还有事情，我先过去了。”
“哦，好的。”宁榄湘应了一声，她早就习惯了，加上一直只顾着说话，饭还没吃上几口，也就没有理会太多。
宁父拾起公文包，走了出去，转身将院门关上，又检查了两遍，方才放心，站在原地思考片刻，神色有些莫名。
“难不成下午招待所的事情，和这小子有关？”
随即摇了摇头，叹出一口气：“没想到，事情的阻力这么大......”
……
翌日。
一叶禅寺广场前，炎热依旧。
张珣有些百无聊赖，嘴里叼着一根随手拔起的狗尾巴草。
高考之后，他感觉自己在家里的身份地位，下降了不少。
以往不让干的活，现在通通干起来。
在垃圾桶里捡矿泉水和看铺子之间，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看铺子，好歹还有点阴凉地方。
“这个蜡烛多少钱啊？”
连日的高温，致使旅客愈发稀少，偶尔才有人上前问价。
“五块，拜佛是吧。”张珣见是一家三口，人数不多，又从旁边拿过一把包装好的签香：“建议再请上一炷香，一共八块。”
“能不能便宜点。”女主人习惯性的讲起了价格。
“额，这位姐姐，到庙里烧香，是不讲价的，我这价格也不贵的。”张珣解释了一下。
他拿的是数量最少的签香，加上蜡烛，已经是够了，也没多推销，能赚一点，但是不多，自家在景区做生意，讲究一个细水长流，口碑坏了，吃亏的是所有人。
“行行。”许是姐姐的称呼让女主人心花怒放，她麻利的付了钱，进了庙门。
张珣随手将硬币和钞票丢进铁盒子里，重重坐在凉椅上，透过树荫间的缝隙看向蓝天，有些迷茫。
虽说香江来的客人，年龄出乎意料，好歹......还是有了交集，加上那份地图，顺利的话，应该会有上一点回报。
只是这个回报，可能来的没有那么快，远水还是解不了近渴。
他翻过身边的一本佛经，里面夹着一张名片。
不是暴富的烫金色，也不是烂大街的白色，反倒是似青似蓝的颜色，镌刻着简约的介绍。
拿在手中，想起那匆匆的冷艳一面，便有一种空谷幽兰般的感觉。
兰......
张珣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面带思考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