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露月
看着一步一步从中堂走下来的女人，从小便对外貌极为自信的采萱不自觉的低下了头。
一身简单的服饰，未施脂粉，头上也无珠钗，桃月荷月都一身桃粉，比最尊贵的夫人看起来华贵。
采萱自己也穿红戴紫，可还是露怯。
谢泠玉那通身气度，莫说穿着简朴，就是披着麻袋，也掩盖不了她骨子里的傲与贵。
刚才还一心想把夫人比下去的采萱，现在也安分了不少。
谢泠玉一走近院子，各种香气混杂扑面而来，她被呛得忍不住轻咳了一声。
荷月机灵的递来一方手帕。
谢泠玉拿着，在鼻下按了按，才好了不少。
“谁愿意留在我院子里做事？”
众人纷纷举手。
只有角落的一个高瘦的丫鬟，冷冷看着这一切。
谢泠玉看见她倒是眼前一亮。
“你不愿留在这，你想去哪？”
高瘦丫鬟依旧一副冷淡的表情，眸中一片死寂，扯了扯嘴角，“随便。”
“放肆，你……”
桃月刚准备斥责她，就被谢泠玉拦下了。
“那你便跟着荷月，做个打杂的丫鬟吧。”
旁边的人都是一脸惊讶，有些人还带着几分窃喜，夫人这话一出，只怕这人再也当不了妾室，只能一辈子做丫鬟了。
少了个竞争对手，谁心里不欢喜。
倒是那个高瘦丫鬟平静的眸子里，因为谢泠玉泛起了波澜，嘴角有了几分笑意，“好。”
谢泠玉又指了好几个，“你们都留下，其他的先回去吧。”
被选中的人都喜悦，离开的人也面带哀愁。
谢泠玉看着几人，“天色也晚了，桃月你带着她们去选选屋子，早些休息吧。”
“是。”
一群花花绿绿的丫鬟离开，谢泠玉觉得身边的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呼吸也轻松了些。
“你叫什么名字？”
高瘦丫鬟低着头，回：“奴婢没有名字，府里的人都叫我小五。”
她爹娘早死，甚至没来得及给她取名字，因为她爹排行五，叫老五，旁人便唤她小五。
她原先在一个小院子里打杂，某日世子路过，觉得她长相清秀，别有一番风味，就把她要回了自己院子。
不过当时世子被耳提面命，不能再生事，加上小五年岁小，世子便没有动她。
小五无父无母在侯府里，也是受尽了冷眼，尝尽了苦楚，渐渐的就养成了那副冷心冷情的模样。
再加上她一点也不想成为那劳什子妾室，所以刚才才那般无礼。
“那你以后便叫露月。”
谢泠玉望着她，其实这是上辈子，她自己选的名字。
露月周身冷气消散了不少，“露月，谢夫人赐名。”
谢泠玉往屋里走去，两人跟在她身后。
“我这不缺打杂的丫鬟。”
露月惊诧，有些慌张和喜悦。
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不做妾室，又不做打杂丫鬟。
难不成是要放她离府？
不，不可能。
念头一出，露月立即否决了。
且不说她的身契在侯夫人那，就是在夫人手里，这毫无理由，怎么可能让她离府。
谢泠玉倚在梨花软榻上，看着在自己面前站的稍显局促的女孩，轻笑了一声。
“我见你年岁不大，但身量高，手臂也有力，我周身丫鬟皆在内宅待了许久，心计算账规矩都比你强多了，但我还没有一个能打，危急时刻能保护我的丫鬟，你可愿练武？”
上辈子露月没有仔细学过，只是和门房侍卫悄悄学了一点，有一次危急时刻，她靠着那三脚猫的功夫，救了她。
一个丫鬟舍命救她，她的夫君、庶妹、孩子，却个个想至她于死地。
但代价是一只手臂。
谢泠玉还记得那天，露月拼死把歹人全部杀光。
漆黑深夜，荒郊野岭，露月抛下那条手臂，连夜带着她换了个地方躲藏。
生怕血腥会引狼群，她用火灼烧伤口，至其不再流血，然后用布条紧紧包裹着。
也是那晚，露月和她说了往事。
她安全回京后，便发起了高烧。
过了一个月才退烧，她从宋氏那里把身契拿来，想着成全露月一直以来的梦想，但等她再见到露月时，她已经奄奄一息。
大夫说，她处理伤口的方式太过粗暴，再加上衣着单薄，回来那夜也发起了高烧。
可当时府里已经遍布谢宁的人手。
谢泠玉当时活下来，都是桃月荷月撒泼叫喊得来的药。
露月是在她怀里咽气的。
她死前却还在笑，说终于能去见她爹娘了。
露月本就无父无母，唯一能救她的谢泠玉，却自身难保。
那是谢泠玉自出生以来，最崩溃的一天。
她疯了似的去找谢宁，用尽了大小姐所知道的骂人词汇。
露月本来不用死的。
是她害死了她。
回想着往事，谢泠玉眼泛泪花。
荷月露月虽不知夫人想起了什么，但两人一齐递了手帕过去。
谢泠玉都没接，用手里那条染着香气的擦了擦眼角。
“有一个金吾卫中郎将欠了我一份人情，他武艺极高，你若愿意，我便请他来教你。”
谢泠玉知道露月肯定想离府。
但也不能直接让她离开。
且不说会让宋氏生疑，指不定露月还没走出盛京，就被宋氏绑回来了。
她也想让露月多学些武艺，这样日后在外行走，也多了几分保障。
学成后，她便放她离开。
露月还处于惊讶之中。
夫人这是要让她习武？
她一个女子，如何习武？
可看夫人的模样，露月不觉得夫人是在说笑。
还有金吾卫中郎将？
那可是四品官员，能来教她？
眼见夫人再次看向她，露月连忙点头，“我愿意习武，往后保护夫人。”
不论真假，反正她也没什么可失去。
只剩这一条贱命了。
“那你先回屋，我明日写封书信，请那位将军来宣武侯府一叙。”
“是。”
见她走远了。
荷月才开口道：“夫人，荷月也能保护你呀！”
那个什么露月，一来就得夫人赐名，夫人还打算亲自去请将军教导武艺。
不过就是长得高大些，看起来壮实些，有什么了不起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