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是个枭雄
緈濑是姬遫的舅舅,由于姬遫是魏王唯一的继承人。所以,他仗着自己是未来的国舅爷,在宫廷中傲视众臣。但是,他也是个别具慧眼的人,对朝中一些讲话有份量的人和能担当大事的人是相当的敬重,在他们面前很会做人。所以,与宫廷朝臣的关系很融洽,在朝廷中有着很好的人脉。加之魏王惧内,对緈王后言听计从,颇受魏王重用。
幸运的是,他单颖也是緈濑所敬重的人。面对緈濑的询问,他摇头道:“赤山君,太子殿下的这个奴婢是御林军左将军石颇和东宫门客楼庳带进王宫的,她的背景情况禁卫军一无所知,她在王宫也受到了太子的宠幸,与太子黏糊得须臾不离半步。对她的情况臣实在不清楚唉。臣很愿意为赤山君效劳,可惜,鄙人不清楚这个女人的底细。”
“禁卫军不能查查么?”赤山君盯着他问道。
“唉,她来自义渠,义渠不属于魏国,禁卫军鞭长莫及唉。”单颖叹息道。
赤山君楞了一下,有点沮丧:“难道就没有办法了么?”
看着赤山君焦虑的眼神,单颖不着痕迹地把锅甩给了石颇:“太子殿下一向器重门客石颇,从他奴婢入宫的过程可见一斑。石颇是义渠郁郅人,与那翟婵是老乡,太子信任他,翟婵也信任他,他们有什么事情,一定是让石颇去办的。赤山君要找翟婵下落,派人盯着石颇便是了。”
赤山君很满意单颖的建议,朝单颖作揖后离开了。
宫里流传翟婵肚中来的孩子不清不楚的流言蜚语,原本他并没有在意,却没有想到竟然引起了緈王后暴怒。
他很疑惑,緈王后的反应显然是过分了。没有想到,紧接着緈王后竟然让禁卫军彻查楼庳和翟婵的谕旨很快就到了。
那时候他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就在太子面前多了一嘴,惹得姬遫大发雷霆。
那以后他的心泛活了,感觉事情不简单。
姬遫还没有继王位,却已经以相国的身份处理朝政。自从他采取韬光养晦策略、以投机取巧的手段周旋于诸侯国之后,太子开始器重来自义渠的门客,像义渠商人楼庳、石颇等人,还接受了他们进献的义渠美女。
义渠已经是秦国的势力范围,姬遫器重义渠人,是在向秦国示好么?
难道緈濑和王后认为姬遫嘴上说韬光养晦,实际上是想连横秦国,对抗东方列国?
王后和緈濑不满姬遫的策略,对翟婵的打击是反击姬遫的策略?
什么目的?是要清君侧么?
想到这里,他有了拨云见日的感觉。
他认定,緈濑是在利用翟婵怀孕绯闻打击姬遫身边的那些亲信。
打击的办法可能就是射杀姬遫或者翟婵,然后嫁祸到秦国头上。这样,宫廷里的那些主张与秦国连横的朝官和那些义渠人,包括楼庳、石颇都将受到牵连,被打击清洗掉。
转念一想,又感觉杀姬遫的可能性不大,毕竟是緈王后的亲儿子。所以焦点还是在翟婵身上。难道是緈王后担心翟婵的孩子会与姬圉争夺储君,担心姬圉储君地位旁落么?
可是,姬遫还没有继位,即便有这个担心,也不急于一时吧?緈濑这么迫不及待的打探翟婵的底细、家在哪里,显然是要斩草除根。
緈王后没有打死翟婵,事交就给緈濑继续处理了。所以,他将翟婵连同那孩子一起杀了?
呵呵,可能的,公私兼顾。
这是单颖所乐意看到的事情。
所以,若这些箭真是袭击翟婵留下来的,很可能是緈濑卫队留下的。
鹫烈既然带回了这么多废箭,就表明行动已经结束,接下来就要进行清算了。
而且,姬遫让鹫烈来传话要自己设法找出箭的来源,都没有召见自己当面交代,像是例行公事,就说明他是置身事外的。
这就说明,袭击目标就不是姬遫。这些箭袭击的对象只能是翟婵。翟婵死了么?
姬遫如果察觉翟婵是緈濑杀的,他会怎么样?他一定会暴跳如雷。但是,緈濑是他亲舅舅,他暴跳如雷后也就这样了。但是,他一定会迁怒他人。
查箭的出处肯定是他的第一步。
如此,他还有必要去查证箭的出处么?
如果这个判断无误,这些箭的指向就会锁定在赤山君身上。如果如实报告太子,以緈濑的秉性,他一定会反咬自己一口,说自己是他的帮凶,如此,自己在姬遫面前也玩完了。
想到这里,他很为自己为赤山君献计的行为担忧,这把火不会烧到自己头上来吧?
自己在王宫费力地讨好吾王、讨好姬遫、讨好緈太后,做事谨慎小心,八面玲珑地讨好他们,好不容易才爬到如今的地位,决不能因为这事而倒霉。
所以,自己是万万不能揭示关于箭的真相的,真相必须掩盖。
想到姬遫器重楼庳、石颇,他的心就寒得发颤,太子改弦易辙都不带自己了。自己像是一个被打落冷宫的妃子,成了一个废弃的棋子。緈濑的清君侧行动也是给自己重重地出了一口恶气,他应该感恩才诺。
他去了了重箭制作坊,不动声色地查看了重箭的记录去向。这些重箭一部分发往了驻守蒲阪郡的军队,一部分拨给了赤山君的卫队。
如他所判断,毋庸置疑,赤山君的嫌疑是最大的。
看起来,必须与赤山君当面交流一下。但诺。赤山君已经回了蒲阪城。考虑到事情的紧迫性,他感觉有必要去一次蒲阪城。
说走就走,他召集校尉埙汉、戈锒,保镖姚奎等一票禁卫军亲信急急地往蒲阪城赶了过去。
赤山君緈濑府就在蒲阪城里。
几天以后,他风尘仆仆地赶到了蒲阪城赤山君府。
听管家报禁卫军左将军单颖来了,赤山君君喜不自禁地亲自到了院子门口。他亲热地牵着单颖的手往内院走,嘴上道:“哎呀,单将军大驾光临,怎么也不早点知会一声,我好为你接风洗尘啊。”
“赤山君客气了。”单颖对赤山君的热忱毫无防备,被他拽着往内院走,感觉自己宛如成了他喜爱的儿子。他尴尬地走着,囧笑着道:“让臣愧不敢当。”
“唉,将军是不知道我对你的渴望,犹如求甘霖啊……”进了堂屋,他朝单颖鞠躬作揖,惺惺相惜地道:“将军光临寒舍,甚慰我心。”
单颖慌忙回礼,深深地鞠躬作揖道:“赤山君如此器重,折煞我也。”
赤山君已经多次向他伸出橄榄枝了,他的热忱,不由地让他暗暗叫苦。
以往面对赤山君对自己表达器重的时候,他一直采取装聋作哑,不表明自己态度的方式,只表达心怀感激,内心忐忑就蒙混过去了。但是,这次能蒙混过去么?
“将军不必谦虚。自上次得到将军指点,顺利地找到翟婵的藏身之地,呵呵。本君对将军的才干甚是钦佩,屡屡想上门求贤,却屡屡被琐事缠身,实在是失礼了。”赤山君一脸真诚地道。说着,他向一旁招了招手,指着来人手里端着的一盘金锭道:“这是我给你准备的谢礼。一点小意思,实在难以表达你助我一举剿杀翟婵一伙的感激之意。”
看这盘价值不菲的金锭,听着他直言不讳地说剿杀了翟婵,单颖的心剧烈跳动起来。一方面胆颤心惊,一方面为金锭震惊:赤山君出手就是大手笔啊。
这赤山君就是套上他了,是一定要把他拖下水了。他已经投靠在太子姬遫的门下,一仆不侍二主的道理他还是懂得。虽然太子与赤山君是一家人。但是,姬遫是太子,是将来的魏王,他是不会放弃大老板的。虽然赤山君在朝中势力很大,他不想得罪,只是希望与赤山君交好,而不是做他的爪牙。只是,赤山君似乎不想让他脚踩两条船,不允许他有来日方长的打算。他端出来的这一盘金锭实在是击中了自己的软肋,器重不光是承诺位高权重,也是可以用金锭来衡量的。
他屈服了,朝赤山君鞠躬作揖道:“赤山君如此厚爱,臣却之不恭了。谢谢。但有要臣效命之处,臣但凭吩咐。”
“好。”赤山君开心地呵呵大笑起来。
他们分别在蒲团上跪坐下来,下人端上了佳肴和谷子酒,摆在了矮桌上。侍女两旁跪坐,为他们倒满了酒杯。
“单将军这次怎么有空来蒲阪郡了啊?”准备开席了,赤山君随口问了一句。
单颖笑道:“臣为赤山君留在郁郅城的重箭而来。”
赤山君一头的雾水,问道:“此话怎讲?”
“赤山君的人是在郁郅城用箭射杀了翟婵他们。”单颖介绍道:“姬遫的人查看了现场,从现场收集到了许多箭,他判断这些箭是魏国生产的,是魏军或者是赤山君卫队所拥有。由于箭头上有工匠的戳记,通过出库记录可以查到是那支部队或卫队领走了这些箭,就可以锁定袭击者身份了。”
“哦,这倒是有可能的。”赤山君不以为然。显然,他不在意这些箭头会揭露那些杀翟婵的人身份。他气定神闲地瞅着单颖,问道:“单将军心里一定有了应对之策了吧?”
“诺。赤山君不必担心。”单颖瞅着赤山君一脸的坦然,禁不住心里暗暗敬佩,这是一个干大事的人。他笑了起来,笃悠悠地道:“姬遫把调查箭的事交给臣了。臣此次来赤山君府就是与为了公子统一口径,为调查结案。”
赤山君舒了一口气,道:“哦。我就知道单将军有胆有识,处理这种事情就是小菜一碟。”
“赤山君过奖了。”单颖鞠躬作揖,随后道:“调查报告我打算这样写。首先陈述调查过程,说一说臣都查了哪些地方?重点是箭生产出了以后的存放、流向、运输等几个环节,直到锁定重箭最后落到了谁的手里……”
“不行,不能这么写!”洗耳恭听的赤山君听到这里,忍不住担心地打断了他的话道:“这么写的话是授人以柄,我们会有麻烦的。”
他忍不住有了怒气,单颖这样写报告,无疑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是往自己头上套绞索。
单颖看着赤山君耐心地解释道:“赤山君,姬遫是个很聪明的人,他让臣查重箭去向,落在了谁的手里?说明他已经对重箭来源做过调查,不过是没有细化罢了。所以,如果调查没能按他的思路去做,他难免不会另派人去调查。”
赤山君忧心忡忡,额头上渗出了密密的汗珠,瞅着单颖问道:“可是,这么写,你就没有麻烦了么?”
单颖笑了起来,道:“一点也不会有麻烦。赤山君,我刚才不是说了有几个环节的么?其中运输这个环节是最容易出问题的。”
“嗯,你说得对,蒲阪距离大梁路途遥远,运输途中差点差池是很正常的……将军的话太有道理了,怪不得这批箭老是不见踪影呐,很可能被土匪劫走了。”緈濑终于领会了单颖的意图,他很是兴奋,不由地大笑起来……